那一阵透心般清清凉凉的味道由一人身静静的逸散的正厅里,让人霎时间头脑清醒。
整理好仪容的嫔妃宫女们,已经恢复了花容月貌,处事不惊的美丽模样,都安安分分的坐在位子上,华红婧高傲的仰着破了一块皮的脑袋,极是委屈的向各位在座的诉说着她的满腹冤屈。
:“秀妃怎么说?”玄烨轻启薄唇,语气轻佻,似是随口一问。
季处秀正沉浸在那阔别已久的薄荷味道中,她来到这儿没有找到过薄荷草,想闻也闻不到,没有想到,浓缩的这么纯正的薄荷味道竟然在当今皇帝身上闻到。
她先是一愣,没有想到他还会问她,想抬头看他,但忽然又想起他摇惑人心的俊容,这个男人高深如海,此刻,她也不能细细的去揣摩他的心理,只好垂眸答道 :“回皇上话,是那个送汤的公公急匆匆的走过来,竹矫没有躲开导致两人撞翻了汤。”她就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并不多言。
所谓言多必失。
:“就这小事儿?你们就打起来了?”南玄彻吃惊一笑。
季处秀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里还有一个打酱油的,这个男人有一张帅气健康带着痞痞的邪笑的俊脸,他双手环胸斜倚在门栏上,甚是悠闲的像在观看着大厅里女人们之间的宫斗戏码。
季处秀暗暗打量,能在这里露面且不把礼节放在眼里的,能自由出入宫中,却不愿意做任何职务,有着流里流气的伪装,那么他就是——四大家族之首中势力最大的南玄家族的嫡长子南玄彻!
但是彼时没有人会回答这句令人感到羞耻的话。
华红婧捂着头上的伤口,双眼充满了泪水楚楚动人的看着一脸威与邪于一身的皇帝,柔柔开口:“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打碎一碗汤而已,华妃你又何必斤斤计较?”玄烨声音低沉不悦似是在责怪华妃,但季处秀明白,那里面更多的是玩味,那种引诱着猎物一步一步走进陷阱的讥诮。
:“皇上,臣,臣妾是听膳房的人说的,臣妾,臣妾以为秀妃妹妹对臣妾有什么误会,想问清楚,所,所以——”后面的华红婧以掩面抽泣了起来,呜呜咽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饶是女人见了也会心软半分。
:“好了,不哭了,是朕话说重了。”玄烨柔声说道,刚毅立体的五官竟是出奇的柔缓。
大厅里的空气似乎很是僵硬,却又那么柔和,柔和的像刚过去冬天迎来的春天,温暖中夹着冷气,让你暖和不是,冷也不是。施卉很是嫉妒的强忍着对华红婧的怒火,而王柔却是沉溺于玄烨的温柔,玄烨的俊容之中,眼神痴迷的定在了玄烨的脸上一般。
季处秀瞠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这也太,刚刚还是一副阴毒妃子的模样,刚刚还是一副冷厉帝王的模样,怎么可以一下子就可以缱绻的绕指柔?
皇帝虽然软下话来,但华红婧却还是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她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一个说法呗,皇帝那高深莫测的脸上,怎么看怎么都有一种阴毒的雾气在弥散。
皇帝袖袍一挥,极为冷冽的道:“毓秀宫秀妃打伤华麟宫华妃,有失礼仪,禁足一月。”
季处秀甚是吃惊的听着这个消息,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了一般,一双凤眼仿佛被春雨洗了一样,清澈,干净,无辜的睁着,盈盈的眼眸将无辜,懵懂演绎的无与伦比!
这位秀妃,果真好像,但是这气质和这神情却那么——南玄彻拿手挠挠下巴,一副十分棘手的样子朝主座上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玄烨将季处秀脸上一瞬间变化的各无辜的表情全部收进甬道般深邃的眸子,食指悠闲的摩挲着琉璃盏,嘴角冰冰的牵起,似是在做某种不为人知的打算。
华红婧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处罚,秀眉一皱,要站起来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刚刚还对她百般温柔的玄烨却不耐的挥了一下衣袖道:“好了,今天这事儿到此为止,叫太医看看伤口,朕让御膳房的给你做些好吃的。”就算后面这句很体贴,可是前一句极为冷漠的话,让华红婧委屈的泪水啪啪直落,她是后宫三位贵妃中堂堂的华妃,是从下到大没受过半点委屈,她是所有人都含在嘴里怕化,放在手心怕疼着,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哪里被别人这样打过?
她被打了,按理,季处秀她就算不被打入冷宫,也该挨个几板子,贬去她的妃位,可是简简单单的禁足一月就把她给打发了?皇帝就是偏心,就是向着季处秀!
华红婧心里极度不忿,可是皇帝的话向来没有任何人能拒绝,华红婧只好带着原班人马离开。哦,不!带着对季处秀的恨,咬牙切齿的恨离开。
一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毓秀宫,南玄彻示意奴才们全部退下之后扬扬眉转头,一双流气的桃花眼才开始毫不忌讳的打量着椅子上坐的安稳如山的绝色。然后不羁的扬开额前的墨发,
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主座上的男人眯起凤眼,狭长的眸子毫不掩饰对季处秀的厌恶。
掀起袍子,从台阶上下来大步走到季处秀跟前,他身上的薄荷清凉也越来越浓重,越来越凉的味道让季处秀的嘴里津液横生,天知道,她有多怀念这清凉透爽的薄荷味道,做任务的时候,她只要吃着薄荷糖,闻着舒心的薄荷香,就会激情四射!薄荷对她来说,就像吸食鸦片一样,无法戒掉。
而今,阔别了近乎半月的薄荷的味道完全引燃了她对薄荷糖的渴望,完全沉浸在清凉的薄荷香气中,直到玄烨冷冽的声音刺进耳膜,绝对轻蔑鄙夷的声音:“季处秀,你可真是一会儿都不能安分。”
季处秀这才正视的望着放大在眼前的玄烨,此时的神态,和刚才完全是两回事儿,妖孽一样魅惑人心的脸还是那张,只是那感觉却完全是两码事儿,他丝毫没有遮掩对眼前这个淡然坐于位上的女人的厌恶,那种厌恶,就像是根芒刺,就算知道不是对她,她都觉得万分不爽,万分的扎眼。
他还以为她稍微变安分一点呢,没想到,才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她就给他找事儿。
季处秀微仰着脸,一双泉水一样澄澈干净的眸子注视着玄烨,她整个人都在玄烨高大身躯的笼罩下,有很强的压迫感,季处秀努力使自己保持淡定:“皇上说笑了。”而且是大大的笑话。
:“我看也是。”
南玄彻不分情况的应和着季处秀的腔腔儿,被玄烨一个狠戾的眼神止住,瘪瘪嘴很自娱自乐斜坐在妃子椅上给自己斟茶。
:“你觉得是笑话?朕可不觉得是,你做这些来吸引朕的注意,在后宫恐难存活。”
:“是,臣妾谢皇上提醒。”季处秀低首。
玄烨掐住她的下巴:“规矩了嘛,你姐姐那么拼死护你,你可要看好你的贱命。”
她抬起水般的眸子,温温软软的直视着玄烨憎恨的黑瞳,启唇道:“是,臣妾谨记于心。”
:“……”
玄烨冷笑,很好,她胆子敢这样大!也是,她这样的贱人亲姐姐都敢害,她还有什么害怕的?玄烨的眸子瞬间变得赤红,掐着季处秀的手臂忽的加大力道。
疼!
季处秀一把抓住玄烨的手,想要挣脱。
:“爱妃可要好好保重!”他倒要看看她还能这样装腔作势到多久。
说罢,抽回手,转身命令道:“德顺,回宫!”
季处秀恨恨的盯着玄烨扬长而去的背影,一切麻烦还不都是他引起的,就因为他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他想折磨一个人,弄死一个人,根本不用动一根手指,不用多说一句话,一个眼神,一句让人此猜测的话,就可以让她成为众矢之矢,现在她却成了王八?
她想骂他王八蛋,可她却对着皇帝离开的背影行了礼,声音洪亮且恭敬的道:“臣妾恭送皇上。”
看似恭敬,听起来却饱含挑衅的意味。
她真的难么喜欢大师兄?
不像啊。
不过也说不准,这或许是她吸引大师兄的一种手段呢?那,这个女人的手段可真是够狠的。
季处秀转头就看见了故作一脸深思的南玄彻。
还不走?
:“大人,用不用我吩咐竹矫给您在这儿备上晚膳?”季处秀没好气儿的说。
:“啊?!”他敢跟她孤男寡女的用膳吗?南玄彻被吓到了。
:“不用?那你喝完茶就走吧。”季处秀瞥了南玄彻一眼,看她的笑话,还喝了那么多杯茶,当她眼瞎?
:“啊?!”
南玄彻一脸黑线,送到嘴边的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总之他今天貌似很不顺。
他的心情很不爽,不爽,他也不能让季处秀爽,走的时候,他深深的看了季处秀一眼,继而道:“好好过这几天的安稳吧。”
大师兄现在只能算是调弦,只怕,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