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曳来不及回头,慌忙之中伸手就摘了白莲。就在白莲折断的一瞬间,一道白光自根茎蔓延直冲天际,原本深蓝的夜空突然一下子变得血红,有各种或凄惨或暴戾的嘶吼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她也被这股强大的气势冲跌在地,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疼痛难忍。
奚曳惊惧不已,好不容易站起身就要走,身子却被一股大力扯动。耳畔是迫人的压抑气息,她缓缓回过头,时间似乎静止在那一刻:遍野血色气氛下,一个身着绛黄色长袍的男子不怒自威地站在离自己不到一丈的距离,最为迫人的是他金黄长发掩映下一双淡黄色的犀利长眸,鼻挺而直,一张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古铜色的皮肤下碧色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犹如太阳神阿波罗般神俊,又带有凯撒的邪恶之美。
一时间许多片段在脑海里翻涌而出:灿阳下金发少年满身伤痕地躺在湖边,醒来后金眸中泛出的纯澈无辜,赖皮的日夜相随……某些压抑的东西终于得以短暂的破涌而出。
奚曳只觉得脖子越来越紧,就在她就要窒息的时候,风吹开刘海露出潸蓝花印记,潸蓝花似乎感受到她的痛苦,突然发出淡蓝色的光芒迅速形成了一个结界,挡住了外界的侵袭,而她本人终于也因承受不住昏厥了过去。
黄衣人愕然却不惊慌,反手抽出腰间长剑狠狠地上前就要劈开结界,就在结界出现裂隙的瞬间,他彻底看清了身处暗处她的脸:潸蓝花蓝光的辉映下,女子乌黑的秀发似染上了蓝色般妖娆,洁白的额头上潸蓝花的光芒渐渐变得虚弱,微合的双眸下鼻翼均匀的翕动着,像婴儿般纯净动人,微翘的嘴唇弧度美好……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侵袭了他的大脑,迫使他不得不停下几乎要挨到她鼻尖的剑。他努力地回想,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伴着女子的娇喝:“王,您还在犹豫什么?这个女人犯了这么大罪,理应就地正法。”
被称作王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奇异地季凉,那眼神含着仇恨,喜悦似乎还有一些迫不及待……来不及细想,男子低头看到奚曳手中紧握的白莲,下定决心再次举起宝剑。
突然原本斜靠在树下的女子紧闭的眸子猛然大睁,冰蓝色的眼眸仿佛凝结了海水般深重的忧伤,凄婉无助却又动人心魄。她无限深情地望着他,泪水瞬间打湿了浓密地眼睫毛。像是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痛苦,她勉力张开嘴,断断续续说:“凌墨,你……终于还是要杀……我吗?”
黄衣男子在触碰到她眼神的瞬间,心底似乎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努力地想释放出来,却怎么都无法冲破最后的阻碍,而随之而来的疼痛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疼得扔掉了手中的剑,双手紧捂着头趔趄地后退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宛如修罗在世。
是谁?她到底是谁?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为什么听到那声叫唤他会这般痛苦?他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各种问题,却陷入到更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
不远处的季凉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她,她竟然醒过来了么?怎么可能!若不是,王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不行,得先告诉姐姐。季凉转过身急急地往来路走,可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半晌才挪动颤抖着的腿。
当季凉消失在转角处,天空中突然飞来一只巨大的雄鹰,它落在不知何时又昏睡过去的奚曳旁边,幻做一个身着蓝衣的俊俏少年,正是烙冰,他轻轻地把她放在背上,一转眼就消失在天边。
待黄衣男子终于控制住自己的心绪的时候,周围已经满是妃嫔贵胄了,他伸手示意前方的人让开,刚才那名女子躺过树下空无一物,他像发了疯似的不顾众人的劝阻挣扎着四处搜寻,可是依旧没有那人的影子,难道刚才的一切是南柯一梦?不,不对!他惶惑的看向红莲惨败的净月湖,尽管夜空已经恢复了原状,可是失去镇池之宝的净月湖却再也回不到原样。
他站在湖边默默伫立着,身后一大群人忧心忡忡的不敢有只言片语。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王这般激动暴怒了,与平日威严沉稳的他相比,实在是判若两人。众人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季凉姊妹以及荀妃神色各异,心事昭然若揭。
凌墨突然转过身,一双寒眸直直地看向躲在菡妃身后眼神胆怯的季凉,“你过来!”
季凉惶惑地看着她姐姐,菡妃熟知凌墨的脾性,却是不敢多语,只能以眼神示意妹妹小心行事。季凉只得硬着头皮走向这个传闻中喜怒无常的君王。
“你认识她,是不是?”说是询问,不如说是陈述自己心中的猜测。
“我,我”季凉害怕地直发抖,虽然姐姐是宠妃,可是王要一个人死是不在乎她是谁的,她清楚地记得前年前王是怎样惩罚的他至爱的女子,以致魂灵长眠的。何况王最讨厌别人欺骗她,自己又不可能说出实情,这该如何是好。
她看了一眼王冰寒的眼眸,吓得跪在了地上,眼睛扫过身后的姐姐,突然看到一副看好戏表情的荀妃,心意一动,接着说,“我认识她,她是荀妃的侍女小荷,平日里她杖着荀妃护她,嚣张跋扈,我之前与她稍有过节,刚才看到她胆敢偷采白莲,情急之下才脱口而出的,请王恕罪!”看到凌墨怀疑的眼神,她忙接着说,“不信,您可以问荀妃。”
荀妃见季凉提及自己,不禁有些猝不及防,此刻更是被逼问,之前也确实当着众人的面遣侍女小荷出殿。心下恨了季凉姊妹千万遍,脸上却还是一脸无辜,当下上前跪了下来,“王,是我管教不严才会出此差错,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竟如此胆大妄为。请王恕罪!”
王审视着跪伏在地上的两人,半晌,叹了口气:“你们都起来吧,我恕你们无罪就是了,只是这样的事,我不想再发生第二次。否则……”最后他一甩衣袖,兀自先行离去了。留下大气也不敢出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