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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易香阁内殿,大红锦缎铺天盖地的极力渲染着喜庆,独坐在床边的新娘使劲地绞着手中的大红喜帕,却怎么也绞不开,一生气一把扯掉头上的鸳鸯盖头,妆容精致的脸上一双紫眸幽怨纵生,飘摇的思绪回到了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

那日自荀妃破天荒地来拜访姐姐后,姐姐神色就有些怪异,特别是每次看到自己时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终于有一天晚上姐姐把她叫来密谈。

幽幽的叹了口气,姐姐注视着她:“凉儿,你也知道传言时空列车毁灭的异象吧?”

“嗯!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奚曳也该是早就灰飞烟灭了,这是好消息呀,不知姐姐为何叹气。”

“大敌是解决了,可是,”菡妃端起几案上的茶盅,轻抿了一口,拿在手中转着,“你也知道,王对荀妃的宠爱与日俱增,我自知是斗不过她的。”

“那她此番前来是为何?”

“为你!”似乎是一直在等她的这句话,菡妃手中的茶盅蓦地停了,眼眸低垂,手有些微微的抖。

“为我?”

“对,你还记得她的侄子烙冰吗?”

“当然知道,一个的锦卫军而已,不过,奚曳好像很喜欢他。”

“嗯,就是他了。荀妃此次上门是为他说亲的……”之后的尾音意味深长,目光游转定格在季凉脸上。

她的脑海突然一片清明,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里炸开,“他跟我?怎么可能?姐姐你在开玩笑吧?他一个小小的锦卫军如何配得上我,何况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凉儿,不许胡说!”合上盖子,菡妃将茶盅重重地放回几案,雕纹精美华贵的良木几案立马就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而茶盅却始终安然无恙。知道姐姐真动怒了,她便不敢再言语。

良久,萱妃才缓缓开口,口气出奇的温柔:“凉儿,姐姐也没办法,如今把荀妃弄倒已不大可能了,唯今之计,只能表面和睦共处,所以只好委屈你嫁与她侄儿。她就这么一个亲人,你也知道她对侄儿的爱护程度,千年之前她为了烙冰的哥哥几乎豁出了性命想去保全,如今她只剩这一个侄儿,自是不会掉以轻心的。你还有何不甘?”

“可是姐姐。”她的声音已经带着一阵哭腔,以前姐姐都是什么都让着自己,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可是她依旧心有不甘。“姐姐,你知道的,我爱的人是雾洗啊!我怎么可能再接受别的男人?就算是王我都不要!”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过后,她的左脸上多了五道鲜红的指印,她捂着左脸,嘴巴里立即就尝到了咸咸的味道,明晃晃的琉璃柱上,影着她的嘴角一丝鲜血延了出来。

“你真是太放肆了,这话传与外人知晓,你有几个头都不够人砍!今天该让你醒醒了!你想过没,如果荀妃要整我们,我们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可是你嫁过去之后,这些全都不一样了。这事,由不得你,我已经答应她了,五天之后,便来迎亲。”

“如果我说不呢?”似乎是下了狠心,她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起来。

菡妃似是早料到她会有此反应,打开殿堂的暗室,昏暗的火光中,满身鲜血的雾洗被吊在柱子上,正昏迷着。她一下子急了,跑过去抱着他,摇他,拍他的脸,可是他怎么都不醒,“你对他做了什么?”

“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不过可不是为你,他来找奚曳,我跟他说明情况,他死赖着不走,那我就只好请他进来了。我要对他做什么就看你了,如果你坚持己见的话,那他大概是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只是可惜了这一副俊俏的外表,你说是吧,妹妹?现在你还要说不吗?而且烙冰可是奚曳的心上人,她夺走了你心上人的心,你夺走她的心上人,大家都痛苦,这样不就扯平了吗?我先走了,你好好考虑一下,最好快点给我答复。”

说完,菡妃转身就要走,才要出门,后裙摆就被拉住。

“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季凉神色凄然:“姐姐,好姐姐,凉儿知错了,凉儿再也不敢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放了他。”

菡妃扶起她,恢复到之前的温柔状态,抚着她红肿的侧脸,眼中盈盈泛光,“凉儿,还疼吗?姐姐也是迫不得已,我们比不得拥有强大后盾不落山的荀妃,我只有你了,你不帮姐姐,姐姐该怎么办?你原谅姐姐好吗?”

季凉木然的点点头,菡妃的掌上泛起一道微弱的紫光,只一瞬间,她的左脸便白皙美丽如初了,“看,我们凉儿多美呀,过几天就是新娘子了,可千万不要哭丧着脸啊。来,笑一笑……呵呵,这样就对了嘛。”

一阵哄闹声将她的思绪硬生生地拉扯了回来,门外的喧闹声由远及近。

“公子您可有福气了,听说菡妃的孪生妹妹与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顶尖儿的美人儿啊!”

“对呀对呀,公子日后可是洪福齐天,美人在怀,官位也必定是节节高升呀!”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一声冷厉的喝声止住了喧扰人群,不一会儿外面就一片寂然了,季凉的心也似突然被抽空了般,随意地将盖头搭在头上。

门外的脚步声有些杂乱,“吱呀”一声,新房的门被撞开了,一身新郎装扮的烙冰摸索着关上门,跌跌撞撞地朝新娘走了过来,迷离的神情以及弥漫一屋子的酒味说明他已经醉了,他凑到新娘跟前,伸手就要取盖头,季凉厌恶的躲开了。

烙冰却突然一把抱住她,嘴里呢喃着:“曳儿,不要躲我,不要……”

说着一把扯下盖头,看着眼前分开的三道影子,用手抓了抓,扑了一个空,那身影站起来跑开了,烙冰踉跄着跟了过去,一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夜明珠,夜明珠扑通一声掉到地上,跟落到床榻下方,映衬地绣塌似镀了一层银光。房间顿时也暗了许多,他也抓住了新娘的手,一把把她带到怀里,“你为什么躲我,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可是,你知道吗?你能理解我吗?”黑暗中他触到她脸上的泪,含糊地说:“你哭了,是原谅我了,你说你原谅我了是不是?”怀中的人挣扎了几下就没有动了,他抱起她走到床前,幔帘洒落,一晌贪欢。

于此同时,在离新房不远的另一个小院里,奚曳独坐在湖边看着满湖凋零的残荷垂泣不止,白天的那一幕像梦境一样虚幻却又那么真实地刺痛了她的眼。

自从那日在易香殿门口看到烙冰冷漠离去之后,她便独自一人在这个小院里一呆就是半个月,荀妃也没有再来找过她,只是每日遣人送吃食衣物等,每次她想从行色匆匆的侍女口中套的一点信息,得到的都是诚惶诚恐地不知道。

这一天,侍女送来的衣物较平日更为华丽,并在一旁嘱咐今日有大宴,望万万要在午时赶到中殿。

她惴惴不安地走出小院,一路上却发现殿内到处都悬挂着大红饰物,一派喜庆,显而易见,殿内是要办喜事。

她心急如焚,几乎是跑到中殿,可是还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一身新郎装扮的烙冰正与一身喜服的女子拜堂!

那一瞬间她感觉脑海中有什么轰然崩塌,周围的喧闹声、三月的艳阳都化为一片虚无,他似乎也感应道她的存在,缓缓转过身,抬起的眉头正好对上她绝望的眼,往事如院内的柳絮纷扬而过。

第一次见到还是个少年的他从独角兽上下来,月光下一半黑暗一般光明他的脸还有他伸向自己的手,潸蓝山脉溪涧边他悄声说道等我,雾海星辰中他对她说永远在她身边不离不弃,不落山下玫瑰花雨他深情地对她说等她成为他的妻……那么多美好那么多承诺,都是假的吗?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让她相信爱情之后又毫不怜惜地扔掉,甚至,连一个解释都不曾有过……

他们就这样定定地注视着彼此,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隔着不远的距离,可是她已经感觉不到他的身边还有自己存在的空间,没有自信能控制下一秒自己夺眶的泪,她转身飞跑着掩面离去。

他的脚步微动,却被一旁荀妃的目光给牵制住了……

她已然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到这里的,或许她根本就不该回来这里,他已不是她的谁,自己在这里也没有一丝意义了,可是天下之大自己又能去哪里呢?潸蓝山脉?那些人都是冲着自己与萧菲相似的脸才对自己好的。

其实自己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时空,可是时空列车已毁灭,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最终她只木讷的抱膝坐在他们曾无数次并肩而坐的湖边,痴望着一湖残荷,直至泪水流尽。

明月上中天,习习凉风带着半截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洒在猩红的地毯上,强烈的头疼感唤醒婚床上的男子,他皱皱眉头,强撑着坐起身来,滑下的丝被露出赤裸的强健身体。他呆了呆,脑海中一些片段开始拼凑重组,最后的意识定格在伤心欲绝转身离开的奚曳,他寂寒的目光迟缓地移到身侧熟睡的女子脸上,容颜姣好的女子额上一朵紫荆花耀眼夺目,不是那以刁钻闻名的季凉又是谁?

目光像是触到烧红的铁烙般,他逃也似地移开目光,仓皇的穿好衣服,他跑到房外,满园的牡丹在月华的辉映下格外迷人,可是看得他只觉得讽刺,双手狠狠的打在身旁的大树上,大树倏地出现了一个大洞,而他未加任何灵力的手也瞬间鲜血淋漓。

像是感应到他的悲伤,月儿也不忍心再看到他的伤痛,一会儿就躲到了乌云后面,一阵沉闷的雷声过后,大雨倾盆而下,雨水在他脸上与泪水夹杂,半个月前的一幕幕再次在脑海中重放。

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从幸福的最顶端跌落到悲痛的最底端?又该用怎样的心情来描述他在姑姑的密室中看到画卷上那倾倒众生的女子时的心情?

那张脸是他此生再也熟悉不过的,他甚至曾用手指攀上她细细的眉,灵动的眼,娇俏的鼻,微翘的唇,还有那神秘美好的潸蓝花印记。

那眉头曾为他颦起,那明亮的双眼曾为他默默垂泪,那微翘的唇也曾接受过自己的山盟海誓,而潸蓝花印记则见证了他们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只是画上的头戴桂冠女子脸上的冰冷傲然之气,以及那双冰蓝眼眸、海蓝曲卷的长发却与奚曳截然不同。

“她是谁?”按捺住心中强烈的不安,他尽量克制住不让声音颤抖。

虽然姑姑交代自己找到奚曳,可是从来没有告诉过自己关于奚曳的任何事,而在奚曳方面,他也只知道她是一个异时空的人类。

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切似乎并不那么简单,而这些也一直是他所担心的,此刻答案即将揭晓,他怎能不激动?

而姑姑的回答一字一句都重重地击碎他在心中好不容易为她构建的幸福堡垒。

“她叫萧菲,千年前王最宠爱的妃子,可能你也有些印象,她也是害死你哥哥的始作俑者,是她勾引你哥哥,王发觉后将你哥哥放逐在雾海星辰,而她却只是被封印了灵魂。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些也是由难言之隐,我就你这一个亲人,怎么忍心你在时机还不成熟的时候去找死呢,你能明白姑姑的苦心吗?”

一字一句像烙铁般深深烙在他的心上,一股无望悲悯的情绪交杂着在血红的瞳孔闪现,良久,他才低哑地颤声问道,“那么,她跟奚曳又有什么关系?”

荀妃见状颇有些不忍,待他神情稍微平复才缓声道:“冰儿,我知道你喜欢奚曳,可是你们之间绝对不可能。因为,她是萧菲的转世!我如果现在还不告诉你,你将来会走上跟你哥哥一样的道路的,冰儿,姑姑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了,不想再失去你……”

萧菲的转世!如一记闷雷当空砸下。自己一直寻找的仇人的转世!他的心重重地被这些字眼敲击着,刹那间天地移位,他的世界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米阳光,回归遇到她之前的灰暗,不,是较之前更为黑暗。

他踉跄两步,远远地看着画卷上那倾国倾城的女子,血红的瞳孔里充满了嘲讽。

转世,意味着拥有相同本质的灵魂,自己怎么会爱上自己的仇人!命运真爱跟人开玩笑。

“冰儿,姑姑知道你很难受,姑姑何尝不是呢,这千年沉寂的岁月我想方设法却还是难以挽救你哥哥的灵魂。如今,机会来了,我只要你告诉我,你还想不想报仇?”

烙冰迟疑着,饶是他有再惊人的定力,也还是难以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抬起头看着画像上的女子,多想刚刚姑姑告诉他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画中女子那张脸、那额上鲜明的潸蓝印记却又那么清楚地提醒着自己,她们是一样的。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之久,他终于转过头,像是褪尽了所有气力,“我全听姑姑的。”

荀妃走上前来,神情温柔,小心地擦干他脸上的泪水,“姑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说完她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烙冰准备离去,毕竟最难过的是自己这一关。

“可不可以不伤害她……”

出门之际,背后突然传来喑哑的声音,顿了一顿,他又道:“姑姑,只是高挈合度的灵魂,并不是她,姑姑,可不可以不要伤害她。”

轻叹一口气,她微微点头,“我只能保证目前她不会有危险,可是,你要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得到萧菲的记忆,到时候……”

他本想独自一人平复心中的感伤,可是没想到第二天离开易香阁时就看到了尾随而至的她,该怎样形容那种感情呢?明明好想拥她入怀,从此浪迹天涯,不问世事,可是心口的那个结生生的疼,它提醒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自己的仇人,自己怎么可以对她有除了仇恨之外的一丝一毫的感情呢……可还是忍不住要道歉,对不起,我所有的承诺都荒唐虚地像个笑话,这一生,注定是,负你。

电闪雷鸣中,暴雨像无法压抑良久突然找到突破口的情绪,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直至殚精竭虑而亡。

其实,若是能在这一刻死去,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奚曳兀自笑着,一种脱离灵魂的快感几乎就要湮没她的神智了,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急切地跑了过来,她强撑良久的的身体及时的倒进了那人娇小的身上,“姐姐,姐姐……”这是她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待两人消失在视线里,竹林深处缓缓走出一身凌乱湿透了的大红喜服的烙冰,此刻他已目光呆滞,这一夜仿佛耗尽了他一生的情绪,以后他的世界再也不会有欢笑了。

本来他是想偷偷地再看她一眼,可是没想到这个傻瓜竟一直呆坐在雨中,蜷缩在湖边的小小身影像一个受伤的小兽一样瑟瑟发抖。

他多想跑过去抱住她,告诉她自己还是那样爱她,可当凌冽的闪电照亮她额上妖异的潸蓝印记,像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般横垣在二人之间。

无休止的痛苦矛盾中,他所站立的位置已经凹进去了一个大坑,就在看到她虚脱的就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快自己一步自他后方窜了出来,他清楚地看到那个人一双红色的眼眸神情复杂地看了自己一眼就直奔到奚曳那里。

如果有来生,我绝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题外话------

最后几章多更些,感谢一直坚持看下来的童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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