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栖宫住下一日，风绫墨来访。他像是刚退朝就过来了，眉宇间带着一点烦扰，见到她后又隐隐藏去。
“清姑娘，住得还习惯么？”风绫墨还是习惯喊她清姑娘，语气尊重又不失亲近。
凤栖……没什么不好。她点头，给他倒上一杯茶：“嗯。”
“昨日，清姑娘和子敬聊了什么？”
千澈倒茶的手怔住，面带错愕地看着他。
“我只是偶然路过……”
“这样啊……宋先生跟我聊了些琐事，说了你不少好话。”千澈想起昨天的场景，眉间带了狡黠的笑意。
风绫墨被她的笑意感染，眉宇放松开来，脸上也染了笑：“是吗？”
千澈坐在他身旁：“墨，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好好相谈吧……”
一个墨字，她叫得风淡云轻，不作态不娇媚。风绫墨有了片刻的失神。这世上，又有几个人喊他的名字……
“对。”无可否认，成婚三个月，他们的确是第一次坐下来好好相谈。
千澈起身，抱了云儿送她的那把琴出来，对他微微一笑。
纤手轻拨琴弦，音律在千澈指尖流淌，也在凤栖宫蔓延开来。她的琴音并没有运用太多技巧性的东西，只是随心而弹而已，却万分动人。那音律婉转，像是要纯净到人的心里去。
一曲终，浮世随她的琴音一起安静。
风绫墨开口问道：“这首曲子是什么？”
“《素心》。”千澈收琴，道：“我在千韵的时候，心不能静下来时就弹这首曲子。你进来时有心事，应是国政烦心。千澈一介女流不问国政，只能用琴音但愿能解君几分烦心。”
风绫墨心一痛。这几天国事难断，日子又太过特别，原本想要努力淡忘的旧时情景一瞬间在脑海蜂拥而上。
——
“阿墨，你又生气了。再生气是小狗，音儿不理你啦！”
“阿墨阿墨，音儿理你就是了，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好阿墨，音儿学了琴哦，你烦的时候就可以弹给你听。”
“阿墨，你怎么现在才来……音儿快要死了，没办法再陪你了对不对……别哭……只是音儿努力去学的那首曲子，你一次也没听过，好可惜呢……”
——
风绫墨拳头猛地握紧。音儿……
千澈看他的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情绪有些不对，不禁问道：“怎么了？”
风绫墨看了她一眼，起身：“我先走了。”
他的反应有些突然，千澈虽不解却也没再问什么，起身送他到门口。他走出去时十指仍然握得紧紧的，仿佛永远都松不开。
他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与心事……宋子敬只道是风绫墨走不进她，而她，又何尝走得进风绫墨？
……
初音阁。
风竹环绕，溪水流淌。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是他最怕去的地方。
自她离世以来，他到初音阁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他来时阁里已经有一个人了。
女子正对着屋内的画像参拜，祭香味淡淡。
他有些惊讶：“枫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后天是沈姑娘的忌日，臣妾为什么不能来？”玉妃语气有几分冷淡。
她走上前去将祭品摆好，并不看他：“臣妾跟了陛下五年。当初爱上陛下，是凭陛下对沈姑娘的痴心。那时沈姑娘离世，陛下不顾一切地想立沈姑娘为遗后。遭先帝反对，很长一段时间萎靡不振。臣妾那时就想，若是臣妾能像沈姑娘那样，该有多好。如今沈姑娘去世三年，很多人都已经将其淡忘。臣妾心寒，独自一人来祭拜。”她转身笑笑：“我还以为陛下连沈姑娘祭日那天都不会来呢。”
风绫墨蹙起了眉。
玉妃继续道：“陛下宠皇后娘娘臣妾管不了，陛下对沈姑娘的感情淡了臣妾也管不了。只是臣妾有必要提醒陛下一句——您别忘了，沈姑娘自始至终只为陛下，而皇后娘娘，曾是祁王的女人。”
风绫墨猛地盯着她，目光锐利地让玉妃有些害怕。但她面上仍然强自镇定，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她听说过千澈的容貌绝美，但她却不会蠢到像丽妃那样用拙劣的阴谋诡计去害人，于是——她拿沈初音与千澈的过去赌。她无法让他特别相待，别人……也绝对不可以。
风绫墨的眸子里顿时染了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