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烟?!她也姓柳!江逸辰没有追上去。他复杂地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心里一阵失落。“你就这么让她走了?”李子轩着急地问。他实在是不理解,刚刚还如痴如狂的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静了。“逸辰!逸辰!”江逸辰白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房间。被褥是湿的,床沿上还粘着水珠。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如此失控,他才见过她一次,就在刚才。并且他靠近她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是女人。明明是一个女人,却化妆成男子日日来这青楼喝酒。他的目光落在床脚的那堆衣服上。有他的,也有她的,黑与白交缠在一起,张扬,醒目。她就穿成那样跑出去了。眼神一暗,他拎起衣领抖了抖。一声细微的声响。一支发钗掉出来。细细的两股金绳蜿蜒成一只展翅的凤凰,散发着暗紫色的光。“是她!”他欣喜地拾起发钗,细细端详。长长的凤尾上缀满了紫色的水晶石。没错,这就是他给柳至元的信物!他答应他,让他的女儿带着这支楼兰的紫晶钗来找他。柳含烟!她就是柳含烟!“黎昕!”江逸辰夺门而出,“找到那位姑娘,不要惊动宁王的人!”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踪影。留下莫名其妙的李子轩和闻声而来的黎昕。
含烟漫无目地地走着。湿透的衣服早已被风吹干。夜,带着独有的气息悄悄降临,罩住了皎洁的月儿,静静的河面。黑暗包围了整个世界。一路走来,再见不到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不知道该去哪里。爹要她活着,给她安排好了一切。他是那么地爱娘,为了她可以做任何事;他又是那么地疼她, 不愿因为自己的爱连累她。爹说,不要恨娘;爹说,他很高兴。爹知道自己会死。害死爹的,是娘。冷,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冷。血液似乎凝固了,她找不到自己的手。脚轻飘飘的,每迈出一步,都好像要飞起来。
“呃--”一声闷哼,含烟倒在地上。锥心刺骨的痛让她顿时清醒。一个黑衣人举着明晃晃的刀砍过来。刀尖上是触目惊心的红。本能的,她向后一闪,捂住腹部的伤口,向着远处摇曳的灯火跑去。血汩汩地往外流,潮湿的空气里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追!”浓浓的夜色里浮出几个黑影,飞快地移动着。含烟拼命地跑,可还是听见追杀声越来越近。她想到了醉春楼,想到了……一把利剑穿胸而过,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弹丸抛向空中。火光冲天,一只浴血凤凰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含烟--”江逸辰长啸一声,向着血凤的方向狂奔。迎面吹来的晚风里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他面色沉重,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他默默祈祷,施展身形,势如闪电。转眼间,他就窜到了为首的黑衣人跟前,一掌将他击得粉碎。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续发一掌,满天的树叶夹杂着腥红的碎肉扑扑落下,仿佛下起了一场血雨。
“少主……”随后赶到的黎昕被这血腥的场景彻底震住。
红。刺眼的红。那妖异鬼魅的大片鲜红里躺着的正是柳含烟!心像被人用刀狠狠地剜了一下。血液沸腾,直冲头顶。“含烟!柳含烟!”江辰逸小心地拥她入怀,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进她体内。“文……文远……”残留着最后一丝意识的含烟向着面前模糊的影子绝望地笑了。一介商贾,却卷入权贵之争;长于深闺的小姐,自是命定的棋子。无奈、不甘。一封退婚书,更是将她内心仅存的希望击得粉碎。……文远不才,辜负了小姐。……此有明弹一枚,他日若小姐有难,无论身在何处,自有人搭救。切记,一定要贴身携带……江逸辰怒了。为含烟,也为郑文远。身体受到重创,手筋脚筋俱被挑断,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含烟命悬一线。他铁青着脸站在郑府门口。要不是出了这事,急着找他,他还真不知道他郑文远早在三天前就回到京城了。现在找上门来,还避而不见。“江公子,江公子……少爷他现在……”管家话没说完,江逸辰就带着黎昕冲了进去。府里的丫环奴仆见他气冲冲地,也不敢拦,任由他闯进了内园。“郑文远!”江逸辰破门而入,一室春光映入眼帘。看清郑文远身下的女人,他的脸唰地一下白了。黎昕站在门角只瞅到了那么一点点,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事?”郑文远快速扯过被单盖住身下惊惶失措地女人,淡淡地问。“穿衣服!”江逸辰要疯了,他的脸由白变黑,由黑变得青紫。“说吧,什么事。”完全无视江逸辰的狂燥,郑文远光着身子站起来,随手拿过一件衣服不紧不慢地披上。江逸辰向他身后的女人一瞥,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救人。”
很快,江逸辰郑文远来到了醉春楼。秋红将他们领到暗阁。不大的房间,墙壁上挂着厚厚的毛毯。没有窗户,角落的花架上摆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含烟躺在床上。面如死灰。手腕和脚裸处缠着厚厚的纱布。白色的纱布下隐约可见淡淡的红色。守在一旁的李子轩幸灾乐祸地看着黑脸进来的郑文远。看来被打扰的不只他一个啊。
郑文远在床边坐下。认真打量床上的女子。她就是柳含烟吗?那个自小就与自己有婚约的人?他熟练的用剪刀剪开纱布,伤口向外翻卷,露出暗红的血肉。血还在往外冒。正欲掀开她的衣服检查伤口,江逸辰一把拉住他的手。“明白了。”他略迟疑了下,看出他的犹豫和挣扎,不介意地笑笑。“如果伤口不发炎,她能活下来。”“只是……”话锋一转,他意有所指地盯住含烟的手腕和脚裸。尽管在意料之中,江逸辰的心还是凉了一截。“那些人可真狠。”一直不说话的李子轩感叹道。得知含烟就是柳家大小姐的时候,他很吃惊。他第一眼看见她是惊艳的。这么个出众的美人,文远为什么执意要退婚呢?还有,郑家一退婚,柳家就出事了。说好去清州查找柳含烟线索的人,一去就是半月,还没有任务音讯。现在却又突然出现了。他是去了又回来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去?郑文远,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郑文远吗?他的心里有许多想不通的问题。阴谋,这其中一定有个大大的阴谋。他们,或许已经全部被算计进去了。郑文远,江逸辰,一个是曾经的未婚夫,一个是……这两个男人会怎么做,他可是相当期待呢。想到这,他的嘴角又掠过一丝笑意。“我,要她完好如初。”良久,江逸辰定定地说。柳至元已经死了,他答应要照顾他的女儿。他不能让她死!也无法忍受她有任何差池!决不!“那好吧。”郑文远无奈地叹口气,从药箱取出一根细细的银针,“她失血过多,经不起折腾。我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经脉接好。不过,能不能痊愈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含烟已经昏迷,江逸辰还是点了她几处大穴。又命秋红取来几颗夜明珠吊在她的上方。房间里一下又亮了不少。郑文远开始下针。不一会儿,额上就冒出一层细细的汗水。李子轩替他擦了擦,又站到一边。房间里静得可怕。所有的人都紧盯着昏迷中的柳含烟。尽管文远说她可以活下来,但是她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仅胸腹的伤口就足以致命。万幸的是这两刀并没有伤着要害,要不然,吃再多的续命丸也无济于事。
“呼。”郑文远长吁一口气,将带血的银针扔进水盆。江逸辰和李子轩也松了口气。只要伤口不感染,含烟一定可以熬过这一关。“好生看着,按时换药。稍后我会派人把内服的药送过来。”郑文远淡淡地扫了含烟一眼,起身离开。“你!”他的冷漠,让江逸辰十分不满。很明显,含烟来京城是为了找他的,不然不会在身临险境的时候,还想着他。而他,居然多看她一眼也不愿意。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将血凤赠与她。血凤,是他为了答谢他的救命之恩,送给他的。他承诺,有生之年,无论他有什么要求,他和他的凌宵阁一定办到。他却将血凤转送给了柳含烟,还是在退婚的时候。如果爱,为什么要退婚?如果不爱,又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她跟我,互不相欠了。”无视江逸辰的愤怒,郑文远冷冷地吐出这句话。“互不相欠?”江逸辰难以置信地看着郑文远。这就是他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吗?这就是曾经舍命救他的那个人吗?难道这一切,他早就料到了?难道,他和宁王……他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