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烟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脱出窗外,直直地往下掉。她吓得闭上眼。
“啊——”临了,她还是忍不住叫出声。她叫的时候却是已经被一个人稳稳地接住。
楼上的君亦寒松了口气,独孤求败也不那么胆怯了。
“没事了。”
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久违的气息均匀地洒在她脸上。她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烟儿……”
这一声饱含深情的呼唤,诱使得含烟不得不张开眼。
她看见江逸辰了。他抱着她,漂亮的蓝眼睛里满是关切。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江府,她面前的江逸辰就是那个默默宠她的江逸辰。她的喉咙一干,沙哑地唤他的名字:“江逸辰……”
“含烟——”
君亦寒的叫声同时响起,盖过了含烟的声音。
含烟一惊,才发现自己还在江逸辰怀里。
“放我下来。”她挣扎了几下,江逸辰把她扣得死死的。她小声求他。是啊,都这样了,他们这算什么?
“烟儿,等我!”
江逸辰放她下来,贴着她的耳朵喃喃地说。
近乎哀求的声音却带着说不出的盅惑。她回味着,又失神了。
“辰……”
樱樱也来了。她们在附近转了一圈,江逸辰说回来牵马,让她等着。她等了一会儿,又追过来。刚好撞见江逸辰两手搭着她的肩膀,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仔细地打量着含烟。她很美,高挑单薄的身材有一股说不出的韵味。这两人站在一起,如此地般配和谐!
“下次小心点!”江逸辰又换了一幅口吻居高临下的教训含烟。
含烟愣愣地,不太适应。
这男人,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恶劣,拿她当玩具耍呢!还是他本身就如此?
是啊,当初她不是还上醉春楼找他们吗?江逸辰、李子轩、郑文远,他们都是沉迷风月的主儿。她怎么就忘了?
“呵呵!”她笑得有些勉强,摇摇晃晃地从他身边走过,直直地走到君亦寒那里。
“下次别这么傻了。”君亦寒用手擦她脸上的沙子。
他把动作放得很轻了,看上去很笨拙。可是含烟还是感到刺痛。这个男人,不懂温柔,有点可恶,但是他却实实在在地在照顾自己。
“君亦寒……”她委屈地扑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
君亦寒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然后搂住她,抱紧。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依靠他,他却没有一丝惊喜,有的只是心酸和心疼。
江逸辰看了,像掉进冰窖,全身都冷得发抖。晚上,含烟正在泡澡,就听见樱樱的尖叫。静了一下,隐隐地又传来抽泣声。她换了个姿势,继续泡着。水面的花瓣是君亦寒找独孤求败弄的,不知道是什么花,只说对她有好处。她撷了一片放到鼻孔下,也没闻出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她长舒一口气,随手拔弄着水花。其实她有点心虚,她在气头上把客栈的门全踹了,还毁了樱樱房里的东西。她现在肯定哭死了。哼哼!江逸辰也一定在哄她吧。
她把江逸辰对她说的话自动屏蔽掉。她柳含烟再怎么逊,也不会任人玩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也一定会做到。
“含烟,洗好了没有?”门外边,君亦寒又在催了。
“一会儿就好。”含烟答应着,唇角泛出一丝笑意。君亦寒这家伙像突然变了个人,不死皮赖脸地缠着她了,不对她毛手毛脚了,她说要洗澡,他就让出他的房间。(她的房间也被自己弄得不能住了。)唉!说是他的房间,他大概一晚也没住过。每天耍流氓也要赖着和她一起睡,便宜没少占。
她把身上的水擦干,慢腾腾地穿衣服。也是黎昕给她的。她就奇怪了,君亦寒居然没问她这衣服哪来的。这不像他的性格呀!除非,他一早就知道了。他和江逸辰那天晚上一定说了什么。
束好腰带,她原地转了个圈。裙摆飘起,现出描金的云纹。嗯,很好、很合身,她喜欢。
她和君亦寒约好了一起看星星。君亦寒说,大漠的星星特别亮,这里不是大漠,但离大漠很近,想来差不了多少。
“香吧?”含烟调皮地问看她出了神的君亦寒。
君亦寒怔了下,笑着说:“香!”高兴得像吃了糖的孩子。
原来哄一个人开心是很简单的。只要你知道他的喜好,愿意满足他。
君亦寒多多少少是在意含烟的,所以含烟对他好一点,主动一点,他就很欢喜。
含烟和君亦寒顺着客栈外面的木架子往上爬。这木架子应该是用来晾衣服的,用的全部是圆滚滚的原木,隔半米就有一根,很结实,快要高到屋顶。君亦寒先上去的。含烟则有些吃力。毕竟,她哪做过爬屋顶这种事。长长的裙摆也挺碍事,很容量就踩到脚底下,害她差点绊倒。
“来,手给我!”君亦寒俯身向他伸出手。
她看着他流光溢彩的黑眸微微迟疑了下,然后伸出胳膊。
君亦寒大大的手掌握住她的纤纤玉手,很温暖。
晚上没什么风,但温度比白天要低好多。
含烟学着君亦寒的样子在屋顶仰躺着,双臂枕于头下。
天空中果然有很多星星,一点一点地分散着,像是黑天鹅绒上洒了一把宝石。月亮就害羞多了,大半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只剩下一弯乳白的月牙儿。
“真漂亮!”含烟由衷地感概到。她从来没有像这样认真地看过星星。甚至记不起来最后一次仰望天空是什么时候。她讨厌中秋节。每逢中秋,人家一家团圆,欢欢喜喜地赏月吃月饼,柳府却显得格外冷清。她的父亲只顾着喝闷酒,想他的妻子和儿子,她见不得父亲对月神伤的颠狂,所以总是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等大一点,她也学会喝酒了,她就在园子里找个隐蔽的角落喝,小月在一边守着。
君亦寒没说话,望着夜空出神。他也想起了很多事。他的母后是北齐的皇后,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他从出身起就被立为太子。名正言顺!父皇很爱母后,可他也爱其它的女人。后宫里争奇斗艳,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她们为了得到圣宠,想方设法,不择手段地讨好父皇,哄他开心。父皇有很多的皇子,公主,他也有很多的兄弟姐妹。
皇室的权位之争是很激烈的。母后虽然死了,但他有舅舅一家撑着。父皇在众多的子女中也宠他多一点。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过得很安稳。就算有有野心的妃子和别派的亲贵,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然而,随着父皇和舅舅的年迈,一直潜伏在暗处的人开始蠢蠢欲动。朝唐上有大臣弹劾他,他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监视;他用的食物,十有八九被下了毒,毒性猛烈,下毒的人无处可查;他出门就有人暗杀,大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到现在还活着,已经算是个奇迹了。当然,多亏了独孤求败这家伙。
“君亦寒,你以后会做皇帝吧。”良久,含烟问他。
大概是觉得有点冷,她拉紧了衣服,把身体蜷在一起,侧身躺着。她在数星星,试想着如果用线把它们全串起来,会是什么形状。
“会吧。”君亦寒向她靠了靠,挨着她,让她暖和一点。
“你想做皇帝吗?”含烟的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她把身体蜷得更紧一点,手揪着衣领。
“如果不做皇帝我会死的。”君亦寒说得无限伤感。是啊,要是他的兄弟做了皇帝,他们会容他这个眼中盯活在世上吗?可是,他这话听在含烟耳朵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
不做皇帝我会死的。
含烟认真咀嚼这句话的意思。男人对权位的热衷竟到了这种地步吗?郑文远是,君亦寒是,她的弟弟也是。他们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也知道,倒是江逸辰,他是怎样的呢?她看不懂。
客栈里,其实就只有含烟、君亦寒、江逸辰和樱樱四个人住了。李子轩带了秋燕云游四海,原来的客人,几天前就被江逸辰弄到别的地方去了。他的那帮属下,包括夜一、青冥,还有黎昕自然有他们的去处。含烟要在平时,早就会发现这一点。但是这些天她都不理智,压根儿就没注意这些事。她和君亦寒开开心心躺在屋顶看星星的时候,有个人就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