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今儿个的事情,陆峻随后会主动到阎王跟前说清楚,这个女鬼我必须带走,你等休要拦我。”
陆峻微一挑眉,手中长剑忽然简单的在空中一挥,却是平地升起狂风,一时间飞沙走石,忘川的河水也禁不住荡起了层层的浪。
孟婆哎哟一声被大风吹的踉跄倒地,那桌子上齐齐码着的十几碗汤水也洒落了一地,牛头和马面倒是好一些,勉强稳住身形,堪堪站在原地,只是砂石迷了眼睛,逼迫的他们只得用手挡住眼前寸许远的地方。
少顷,狂风终于停了下来,二人再次看向陆峻和田有兰呆着的位置时,却是不见了二人的身影……
“糟了!陆大人把那女鬼带走了!完了完了,这下子阎王非扒了我等的皮不可!”
马面急的原地打着转,不停的念叨着“完了完了”,而牛头则是平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两岸怒放的彼岸花丛,也不知在想写什么……
田有兰痴呆的瞪视着眼前美得不似活人的男子(他本身就不是人……),他居然把自己抱在怀里在半空中飞!这是要幸福死她吗?
话说她前世三十二年的生命中,还从来没和一个男性如此的接近过,怎么死了却招来了这么大一朵灿烂辉煌的桃花花呢?
飞了不知道多久,男人终于在一处黑乎乎的门前飘落了下来,胳肢窝里还夹着呆愣的某只女鬼。他施施然拍开了那扇门,带着田有兰直接走了进去,还不忘反手一掌关上门。
走了没多远,几口看起来古老而阴森的井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它们都是石头砌成的,每口井还有自己的标牌。
赤红色的井上标着“天道”;橙色的标着“人道”;黄色的是“阿修罗道”;绿色的是“畜生道”;青色的是“饿鬼道”;蓝色的是“地狱道”。还有一个紫色的井,标牌上没有写任何字,空白一个竖立在井口边上……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田有兰懵懂的看着美男的侧脸,心里问号冒出来好几个。
看这些五颜六色的井,貌似就是佛教中所传的六道轮回之路啊,这帅哥带自己来投胎的?可是她还没有喝那孟婆汤,阎王和鬼差们肯放行吗?
“……”陆峻没有回答田有兰的话,只是径直走到紫色井的跟前,低垂着眼眸默默的望着。
田有兰眨巴着眼睛,见人家不说话,只好无趣的蹲在一旁抠着黑色鞋面上褐色的泥土。
她依旧穿着死时穿着的那套衣裳,米白色的职业套装,稍微有些褶皱了,膝盖位置上还因为跪拜阎王时蹭上了些灰黑色的东西,看起来有些狼狈。
“田有兰。”
白衣不染纤尘的男子突然开口,吓得女人一个激灵坐在了地上,她愣了一会儿,然后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伸手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陆峻一挑俊眉,似乎是没想到这女鬼的胆子会如此的小,古井无波的黑亮眸子定定的看着田有兰的脸,那样子,似乎是在透过面前的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
又不说话了……田有兰郁闷的低头抠着自己的指甲,真不知道这个美男哪根筋搭错了,一抽一抽的,有话不能一次性说完了吗?
过了好一会儿,田有兰以为这美男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陆峻却忽然开口了。
“田有兰,前世我欠你的,我会想办法去还,这次我送你去他的身边,但是你们的结果如何,却是我左右不了的。记住,珍惜眼前人,不要再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把自己和所爱之人带入险境……”
“哐哐哐”的砸门声打断了陆峻的话,他皱眉看了眼来时的方向,心里叹了口气,他们来的还真快。
“记住我说的话,你去吧!”
陆峻面无表情的一挥宽广的白色衣袖,田有兰的身体随即不受控制的倒向了身后那口紫色的井,她惊骇的惊声尖叫,最后关头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道了出来。
“白衣美男你的名字叫什么啊~”
“我的名字?”陆峻茫然的望着渐渐看不到身影的那抹米白色,“你还会愿意知道我的名字吗?”
“嘭”的一声,黑色的门终于被门外的众鬼差合力打开,原来陆峻刚才在反手关门时,在上边施放了一道符咒,目的就是阻止一定会来打断自己所作所为的同僚们。
“人呢?”率先走进来的阎王瞪视着站在井边的陆峻,他的身后跟着脸色不太好的牛头和马面。
牛头环视了下四周,这里除了陆峻之外,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踪影,心里那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难道……
“下边。”陆峻瞥了眼阎王,仅仅一眼而已,然后又把视线调回到田有兰消失的地方。
“……你!你真是……”阎王磨了磨牙床,胸口处因为气愤而高低起伏着,忽然狠狠的甩了下暗红色的衣袖,沉声低叹到:“哎!冤孽啊!”
“大王,事已至此,你也别太生气了啊……”红衣判官适时地出来安慰着体型魁梧高大的阎王爷,踮起脚尖拍着冥府王者的后背,给他顺着气。
白衣依旧淡然的伫立着,双耳不闻身边事,微微一笑,愈显自身的华贵与从容。
“该还的,我已经还了,希望她不要再记恨我了……”
阎王等人听到这一声叹息,全部从巨大的变故中缓过神来,莫名其妙的看着陆峻的笑容,相互间望了望,又都无奈的摇了摇头。“水,水……给我水……”
嗓子好干,仿佛有熊熊烈火在那里噼里啪啦的燃烧,田有兰难耐的蠕动了下身子,伸出被子下的双手抚上自己的喉咙。
“水?水,快!老爷要喝水,紫秀快些倒水来!”
看到床上的人有动静了,苦苦守候在一旁的莫湘珍眼泪忍不住噼里啪啦的开始往下掉,她颤抖着嗓音,急声唤着屋内伺候的丫鬟,不多时,伶俐的紫秀就匆忙的端来了一杯茶水。
“老爷醒了,紫秀这就去禀告老夫人去!”淡紫色的身影欣喜的展开了眉眼,紫秀脚下生风,飞一般的跑了出去,她的方向是东苑。
“老爷,来,湘珍喂您喝。”即顾不上抹脸上的眼泪,也顾不上拦住冒失的丫鬟,莫湘珍扶起床上单薄的身子,右手端着茶水,一点点喂入田有兰的口腔中。
略微苦涩的味道,但却香甜诱人,干渴的人儿热切的吞咽着,发出的咕咚声听起来虽有些不雅,但是却喜煞了床边候着的所有人。
“年儿,我的年儿是不是醒了?”
一个年迈的身影出现在卧房内,老夫人宫南月由两名丫鬟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颤抖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我的年儿是不是醒了”这句话,脚步慌乱的走近了床边。
她的孙子,昏睡了三天三夜了,自己的心都快揪成了一团,刚才听吓人禀告说人醒过来了,宫老夫人赶紧从自己的屋子里赶了过来。
“奶奶,奶奶您怎么过来了?”喂完水的莫湘珍轻柔的放下怀中的夫君,起身从丫鬟手里搀扶过宫老夫人,摆摆手示意她们都离开。
“我的孙子躺在这里生死未卜,我能不过来吗?”
先是急切的望了望床上依然阖着眼帘的孙子,然后叹口气失望的坐到床边,宫老夫人手中的拐杖轻轻敲打了几下地面,以此表示心中的不满。
“是孙媳愚钝了。”莫湘珍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有些不敢看奶婆的脸。
是谁在她耳边说话?好吵!田有兰再次蠕动了下身子,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觉都不让好好睡,这些人还有没有公德心?
“湘珍啊,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没照顾好年儿,他也不会因为伤寒而引发高烧不退,我们唐家就这么一枝独苗,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和他爷爷,和他爹妈交代啊!”
宫老夫人开始声情并茂的训示孙儿媳,大有长篇大论滔滔不绝的架势在那里。偌大的此时卧房只剩下床上昏迷不省人事的所谓的“年儿”,还有年迈的宫老夫人和新晋的唐少夫人——莫湘珍,倒也方便了老人家的训斥。
“吵死了……”
吵杂嗡嗡嗡的说话声不绝于耳,田有兰实在忍不住了,唧唧歪歪的低哼出三个字。
“年儿,年儿你是不是醒了?湘珍,湘珍赶紧找大夫,找大夫啊!”
“是,是,紫秀,紫秀,快去找岑大夫来,快啊……”
嘶~好疼!谁他娘的用针扎老娘来着!
田有兰还在梦中沉浮着,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整日优哉游哉的混迹在广袤的大参林里,忽然有一天,她常常光顾的某处草地来了一个穿着兽皮的猎人,一箭射中了自己肥美的后腿,然后,她就成了猎物一枚了。
那该死的猎人,把自己放在砧板上,即不剥皮也不拔毛,更不见用菜刀一招秒了她,愣是从怀里掏出一包长短不一的针来,玩命的朝自己雪白的毛皮上扎!
“啊!疼死了!”
呼的一声睁开眼睛,田有兰总算从噩梦中醒过来了,眼前模糊了一阵子,她费力的眨眨眼,还没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四张又圆又宽的大脸集体出现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