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翠阁不是一般的安静，堂堂郡主的院子竟然连个洒扫的普通妇人都没有。
看来莫言办事效率不是一般的高。
“莫语。”
莫辰枫话音刚落从院中的大树上飘落一人，与莫言一样的打扮。人长得道算是英俊，只是脸上同莫言一样没什么表情，木头一般。
“周围钉子可清理干净了。”
“恩。”再没有一个字。
玉锦云不由莞尔，莫言莫语，还真是会起名字，一个比一个沉默寡言。
“我们走吧。”也许连莫辰枫都没注意到每当他跟玉锦云说话的时候浑身的冷冽气息瞬间收敛。
两人刚在椅子上坐定，一阵环佩叮咚，款款走近两个人。
蝶无双稍稍落后一步，显然前面的人身份很是高贵。
然而，于这真正身份尊贵的郡主在一起，蝶无双竟一点不卑微。清秀的脸庞映衬着温润的阳光，竟散发着奇异的光彩，和隐隐的高贵。
玉锦云双眼微微一眯，怎么以前没发现，无双长大了，竟然越来越美丽了。
莫悠然微微一福，低柔的嗓音轻轻的道：“悠然见过王兄。”声音中说不出的柔顺。
“悠然叫我哥哥，不要叫王兄。”
莫悠然瘦弱的身躯微抖，似乎吓了一跳，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睛不安地看着莫辰枫。
莫辰枫终究是轻叹了口气声音不由得放柔道：“这里没有外人，不必那么拘谨。”
刚见到莫悠然的时候，玉锦云是震惊的。
传闻中，这位郡主已经十六岁了。可是面前的人太过瘦小，看上去充其量也不过是十一二岁。太低太瘦，面色也不是太好，蜡黄的没有一丝光彩，倒是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却充斥着不安，似乎随时都会被吓着。
这当真是身份尊贵的郡主吗？虽然衣饰极是精致但裹在那样一副小身板上反而就成了累赘。
过多的钗环不但没显出她的端庄高贵反而将个子压的更低。这样一副容颜比之平民都尚且不如吧。
莫辰枫虽为人冷漠，长相却极是英俊的，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亲兄妹。
此刻，莫辰枫看向玉锦云的眼睛已染上了一层忧虑。
“你看如何？”
“无双可把过脉了？”
蝶无双颔首道：“和我们事先猜想的差不多。”
“究竟是何原因？”莫辰枫的声音少有的焦急，可见对这唯一的妹妹很是上心的。
原来，玉锦云今日表面上是来和睿王拉关系实际上是暗中来给郡主看病的。
莫悠然颤声道：“哥哥何意？难道说悠然——？”
玉锦云暗中点了点头，看来这宁馨郡主虽然身量小，心智却还是不错，不是个傻的。
蝶无双道；“外界都说郡主身子弱，日日都要靠药物调理，所以身量才没有张开。实际上——。”后面的话却顿住不说，只拿眼睛去征询玉锦云。
“但说无妨，今日之事绝不会有外人知道。”莫辰枫早就觉得不对劲，此刻声音已染上了怒气。
“郡主是长期服食了一种药物被强行阻碍了生长，又偏爱甜食。每日进食大量的糖果蜜饯和糕点，这无疑是雪上加霜。这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郡主服药总得有三四年了，大概是十二岁开始的，所以体貌才一直停滞在十二岁的样子。长此以往，不痴则傻。”
语声刚落，突听得“啪”一声巨响，莫辰枫手边的茶几已碎成了粉末。莫悠然小小的身躯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被响声吓着了还是蝶无双的话吓着了。双目中波光闪闪，却说不出一句话。
莫辰枫低声道：“然儿莫怕，哥哥定会治好你。至于那暗中捣鬼的人，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随即竟向玉锦云深深一礼道：“还请锦华公子替舍妹驱毒，莫辰枫感激不尽。”
玉锦云竟动也不动生生受了他的礼，这个情莫辰枫欠的可是大了。
想来莫辰枫常年驻守并州，很少会回到京城。男人本来也就粗心，哪里能想到这些后宅的阴私。若非这次回来瞧出些端倪，恐怕妹子这一生就这么毁了。
那些人怎么对付他他都不在乎，但他决不允许有人将主意打到他唯一的妹妹身上，这可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想到此，脸色更是冷的吓人。如地狱中嗜血的修罗。
莫悠然不由吓得一哆嗦，蜡黄的小脸瞬间低了下来，不敢去看自己的哥哥。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上一层阴影。
莫辰枫看的一阵心疼，却也无可奈何。不明白自己的妹妹为何总是这般胆小木讷，在家里他已经很注意收敛气势了。
玉锦云轻声道：“驱毒是一定要的。人就不需要清理了吗？王爷可知，郡主身边有多少居心叵测的人？”
莫辰枫颔首道：“你的饮食平时是谁负责？”
“是，”莫悠然略一迟疑道：“是柳儿。”
“谁是柳儿？”莫辰枫一阵错愕，要说在这个家里他关心的人也不过就是自己的妹妹罢了，其余的人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更别说记住他们的名字长相。
“是齐嬷嬷半年前做主提上的一等丫鬟。”
“好个齐嬷嬷。”莫辰枫冷声道；“竟能替主子做主。”
“哥哥，”莫悠然颤声道：“齐嬷嬷自小照顾悠然，悠然自然是信任的。嬷嬷也是知道妹妹不耐烦管院子里的事情，一切也都是为了我好。”
“糊涂。”莫辰枫的声音瞬间冷冽如刀：“一个奴婢你给她那么大的权力，她又怎会安分。”
莫悠然吓得不敢再说话，大大的眼睛里莹光闪闪，似乎下一刻变会哭出来。一张脸却已是煞白。
玉锦云见此情形，暗中摇摇头。
莫辰枫平时在军中和一帮大老粗们呆惯了，训起人来是不留情面的。这胆小的郡主如何受得了，本就与哥哥不常见面，长此以往恐怕就更加生分，又怎会不叫人钻了空子。
于是，便不由轻声道：“郡主莫怕，王爷无非是心急罢了。郡主院子里定是有不干净的人。郡主想想，这幕后之人若非与你非常亲近又得你信任，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这毒是入口的东西，能接触道郡主吃食的可没几个人呢。兼之此人对郡主喜好非常了解，平常定是不离左右的。而这些人这么做最终是为了什么？如今老王爷老王妃已经仙游，郡主的至亲只剩王爷，郡主若是出了事情，谁会获利又有谁会真正伤心？”
玉锦云一番话说得极是恳切，语调也极是轻柔。莫悠然慢慢听着，眼中的泪光便缓缓收了。她本来并不是愚蠢的人，都是这些年被药物控制心智并未发育完全，又被人刻意的培养成胆小木讷。如今听了玉锦云的话，瞬间便也明白了。
于是站起身，冲莫辰枫一福身道：“妹妹明白了，哥哥不要见怪。哥哥问什么妹妹定会知无不言，妹妹绝不会成为哥哥的负累，也断不会让这京中人看了我们睿王府的笑话。”
莫辰枫从没见过妹妹在他面前说过如此多的话，莫悠然每次见到他都如同老鼠见了猫，缩手缩脚的叫他颇为无奈。
没想到玉锦云三言两语便叫妹妹开了窍。当下不由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
但见他玉面含笑，并不骄傲自满得意洋洋。
心中暗道，若是此人没有娶亲到是能照顾好自己的妹妹。
可惜，往他旁边看去。蝶无双如一只朝阳中带露的茉莉花，并不见多么的美丽张扬，却偏偏清新可人不经意的吐露着自己的芬芳。
他的心没来由的一痛，这两个人还真是般配。
“王爷，不如让无双来问问郡主好了。你我都是男人，没有她们女子心思细腻。”
莫辰枫点点头表示同意，毕竟他的问话方式很可能会吓到妹妹恐怕到明天也问不出什么来。
蝶无双便起身坐到郡主下首，嗓音低柔婉转。
“这府上都有谁知道郡主爱吃甜食的，又是谁每日为郡主置办和安排膳食？”
蝶无双的嗓音极是轻柔，叫听得人说不出的舒服。莫悠然也渐渐安心。
“悠然喜食甜食府里倒是不少人都知道。齐嬷嬷怕别人办事不利落，我的吃食糕点都是让柳儿去外面一手置办。回来嬷嬷都要检查。”
“郡主可是自小就喜欢吃甜食？”
“倒也不是，大约也就是父王与母妃相继病故的时候。悠然天天都害怕，后来无意中吃了盘子蜜饯，倒觉得心安了不少。从那时起悠然只要一害怕就会吃些点心，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郡主可还记得那蜜饯是从何而来？”
莫悠然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低声道：“本来是准备供奉在祠堂的祭品。那些时日府里异常的忙碌，每个人都很忙。没有人注意到悠然，悠然实在是饿的没有办法才会偷偷吃了祭品。”
房中众人听到此不由得颦紧了双眉，堂堂的郡主身边伺候的人岂会少？竟将郡主饿的去偷吃祭品。
祭品可不是轻易能动的，即使莫悠然当时年龄不大，但自小也是学了不少规矩的。能叫她放下身份去偷吃祭品那可绝不是只饿了他一顿两顿啊。
莫辰枫心中升起浓浓的歉疚，当年睿王府突遭变故他一个人需要料理所有的事宜
。加上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父母死的过于突然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追查父母的死因上，还当真是忽略了自己的妹妹。这才让人钻了空子。现在想来毒就是在那时开始被悄悄下的吧。
想到此他的双手不由攥紧，指节透着可怖的苍白。
“郡主每日要吃多少甜品？”
莫悠然羞赧地道：“最近这些时日，不太爱吃其他的东西，几乎都是吃的甜品。”
蝶无双闻言双眉紧颦，看来郡主的吃食中定然还加了让人久食成瘾的东西，这就比较麻烦了。
“夫君，”蝶无双抬头道：“无双问的可够？”
云锦云连连点头：“有劳夫人了，下面就交给王爷吧。”
这是要审问那些下人了。
蝶无双看了一眼莫悠然道：“王爷，可否要郡主先行回避。”
莫辰枫将欲开口，莫悠然已抢先道：“哥哥不必忧心，我想听听。”
莫辰枫点点头，如今莫悠然已经十六岁，年龄不算小了。有些事情的确是该知道的，只是她生活的环境一直都很封闭，如同白纸一般，今日这场面必然会血腥，又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怕一时间接受不了。
“如此，悠然便有劳玉夫人看顾。”
“无双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