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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宝琴的话,我们更是笑个不住。宝钗便笑道:“若是林妹妹嫁了人,别人我是不知道,宝兄弟第一个就得哭死的。”我正正颜色,说道:“宝姐姐何以这般说的,我和你们都一样,只是二哥哥的姐妹罢了。凭什么这么说我的,要是老太太、太太听见,我又该何处是?难不成宝姐姐也学起那些人,欺负我没爹没娘没人疼的。”宝钗听了,笑道:“我不过句玩笑话,你也当了真的。别人不疼你,老太太岂不疼你的?”我冷笑道:“老太太疼我,那是因着我是她唯一的外孙女儿,别人也羡慕不来的。宝姐姐一句玩笑话,竟说起这些来。前儿琴妹妹作的诗,你还说不好,为何到了我这里,都使得。要是姐姐有想头,自去和老太太、太太说去,又扯上我做什么?我好好一个人,从来没有的事,居然让你们说的这样,到底是大家的姑娘说的话,我只让他说,究竟怎样?”

宝钗听了,尴尬起来,勉强笑道:“平日里我待妹妹怎么着,大家也都看见的。今日之事,不过是个误会罢了。”宝琴皱眉道:“如果是我们之间的玩笑倒也罢了,姐姐又扯上宝哥哥做什么。怪道林姐姐生气。”湘云说道:“都是我不好,说那些没用的来。林姐姐,我们回去罢。”说着,拉了我的手便往潇湘馆去了。

进了屋子,湘云说道:“也不知她是个什么心,偏见不得姐姐好的。说那些话,也不怕嘴上长疔!”紫鹃雪雁等听见,忙问何事。湘云便一五一十说了,雪雁先怒道:“她是个什么人,居然这么说我们姑娘?枉她还担了个宽厚之名,真够恶心的。”紫鹃说道:“不论别人怎么说的,姑娘好歹别往心里去,再闷出病来,倒是不值的。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既这样,以后大家都会知道的。况且老太太什么样的人,你们不知道么?难道她还不知道的?”翠缕叹道:“还是紫鹃姐姐说的明白,我看也是这个理。林姑娘别计较才好。”

我笑道:“你们的话明白。我才不理会她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说这些也没意思。不如端了饭来,一起吃罢,我倒是有些饿了。”雪雁笑着答应同小丫头去了。

我一回身,发现春芊站在门槛上,便问道:“你不和雪雁去,站在那里做什么?”春芊见问,笑道:“才我说要去,雪雁说不用,让我在这里侍奉姑娘们的。”我说道:“既然如此,就去拣几样小菜来,这里的饭菜油腻腻的,吃着不舒服。”春芊笑着去了。

一时我和湘云吃过了饭,便让紫鹃翠缕出去吃饭,只说不用伺候,好生吃他们的。

湘云见屋内人都去了,说道:“姐姐知道今日我为何开你的玩笑么?”我笑道:“素日里,你就这样,我怎么知道你今日又发什么疯。”湘云笑道:“才不是,姐姐又取笑我。我知道南安太妃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继了王位,也就是现在的南安王了。次子凭借皇上恩典,也封了侯位。三子却不太知道,听说不是太妃生的,平日里也很少有人提起的。可南安王爷和他二弟都成了亲,是皇上赐的婚,三子倒是没成亲,而且那两位和姐姐年纪也不相当。今日见太妃这样,所以我才寻思着,是不是相看姐姐来了。”我听了笑道:“原来你还有当冰人的能耐,我倒小看你了。”湘云听了,气道:“我好心告诉姐姐,你还这样,我是不理你了。”我笑道:“我和你玩笑呢,知道你不计较的。”湘云说道:“我是为姐姐好。冷眼看着,这府里也就是老太太和凤姐姐待你不错了,太太只向着宝姐姐的,那起子人也跟着太太。宝玉也不往正道上走,只和我们闹,要不就给丫头们当仆从,亏得老爷不在家!再说,虽是宝玉待你好,但他也做不得主的人。况且那日姐姐也说,只把宝玉当亲哥哥来看。所以我想着,如果太妃真是来相看,未必不是好事。姐姐家里书香门第,没什么配不上的。”

我听了,不禁笑道:“你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今日和你说罢,宝玉我固然不愿意,可他什么世子,我又没见过,还做不得准。再说,我的婚事也不由得太太的,我是姓林的,贾家的管不到我这里。你也不必为我操心的,我自有主意的。”湘云笑道:“原来姐姐已有了主意,我算是白操心了。”我笑道:“你这般待我,我心里自然感激,他日有机会,我再报答你好了。”说笑一阵,我们便自拿了书看,不提。

元宵过后,宫里没了一位老太妃欠安,故各嫔妃皆为之减膳谢妆,不独不能省亲,亦且将宴乐俱免。故荣府今岁元宵亦无灯谜之集。。

凤姐已经显怀,家中事宜也很少打扰,凤姐乐得自在。李纨、探春、宝钗便忙于家务。李纨素来话少,探春却精细聪慧,宝钗也很少真正插嘴。众人却心中不服探春,想着要找机会呈呈威风。

正值赵姨娘的兄弟去世,吴新登家的便和众人商议了,既不帮衬着探春,又挑拨了赵姨娘来闹。气的探春无法,发了脾气,凤姐又叫平儿帮忙,才平伏了。至此,众人才服了探春,以后回起事来再没古怪就是了。探春从旧年去了赖家,就想着整治大观园,于是和平儿、李纨等商议了,把园中事宜交付出去,宝钗却不同意,最后还是把其中红利分给众人了。

又听得江南甄府来人送礼请安,探春等忙着接待不提。

到了晚间,我见湘云不大舒服,便让紫鹃翠缕好生伺候着,自己出来往探春处来了。探春正在灯下看帐,见我进来却没发觉。我对侍书摇摇手,自坐下。

过会子,探春抬头要茶,看见我,说道:“林姐姐何时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侍书笑道:“早进来了,姑娘只顾着看帐片子了。”我笑道:“三妹妹倒是用功。”探春笑道:“还不是怕落人的褒贬。”说着让侍书重新沏了茶来。

看侍书出去,我拿出一张银票,递与探春,说道:“这是我给姨娘的,你交与她便是了。”探春接过,见是一百两的银票,不禁唬了一跳,问道:“姐姐如何来的这么多钱?”我笑道:“你先不必问我钱的来处。只说你,我知道你不想别人看低了你,可好歹你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不论她的人如何,就是生了你出来,让你在人世走一遭,你就不该和别人一样对她的。”探春听我这么说,呆住了,半晌才说道:“姐姐的话我明白了。其实这些我不是没想过,是不敢想。我要不是这样,太太还不知怎么不待见我呢。况且我都自顾不暇,那里能照顾她的。”

我笑道:“你的想法倒是没错,可私底下还是对姨娘好些罢。这银子你偷偷给她,也不叫别人知道,要是姨娘问起,往我身上一推就是了。就是传到太太那里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左右太太不待见我,大家都知道的,不差这一桩了。”探春说道:“那我就先谢谢姐姐了,虽我们不是亲的,可你待我,比谁都要好的。”我说道:“这也是我们的缘法了,你不见怪就好。”

探春说道:“我哪里会怪姐姐的。这件事你都知道了,何况别的事?好容易我想着法子,填补一下府里的亏空,却又让宝姐姐一句话送了人情。太太托了她来,实际上就是放心不下我和大嫂子,又想着什么‘金玉良缘’罢了。想着将来的家都给宝玉,才不肯让我们插手的,谁知宝姐姐也存了私心的。他们倒先各自哄起来。现在就这样,将来还不知怎么样呢?”闲话一会,我便告辞离去了,探春见我没带丫鬟,就让翠墨送我回去。

回至潇湘馆,湘云已经歇下。紫鹃悄声回道:“才二奶奶打发人送来一包燕窝和冰糖,说没了只管要去。我疑惑是谁告诉他们的。”我想了一回,说道:“保不齐是宝玉和老太太说了,或是宝姑娘和太太说了。你明儿去二奶奶那里,就说我说的多谢二奶奶了,我觉得吃着也不大见好,以后就不必送来了。”紫鹃笑道:“平日里,也没见姑娘怎么吃,依我的主意,免了也好,省的别人说三道四的。”我笑道:“可不是,总我们这里闹新闻,我也觉着不好。”说着,便歇下不提。

过了几日,南安太妃打发人过来,指着我的名儿来送礼过来。贾母遣了琥珀过来叫我过去。湘云听了,更是想凑热闹,跟着来了。

到了贾母屋中,只见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等都在,李纨、探春、宝钗也在。见我们进来,贾母笑道:“林丫头快些过来,你不来,他们也不叫我们先看了。”我这才见有四位打扮不俗的妇人在旁。

贾母笑道:“这便是我的外孙女儿了。”其中一人上来笑道:“怪不得我们太妃回去不住嘴的夸,果然好。我经过也算不少,今日见了林姑娘的气派,果真和个仙女儿差不多。还是老太君会打理人。”她一番话,既赞了我,又捧了贾母,真是从王府出来的,八面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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