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涵因此而精神大振,每日里记挂着黛玉的饮食睡眠,要亲眼看着黛玉喝下梁夫人开的安胎方剂,时不时的要为黛玉把脉,真个是把黛玉宝贝地胜过自己的心肝,恨不能寸步不离、目不交睫地看着黛玉。黛玉受用之余有点不安,深恐到了别处水涵仍这样,好在水涵到了外头向来是冷傲惯了的,并没有显出什么特别来。
年前两人再次到宫里请安,却没巧遇永正亲王夫妇,原来果儿自上次吐奶后便一直不曾安稳,连着咳嗽、发烧,不但永正亲王夫妇心力憔悴,皇上容贵妃等也颇为心疼,见着了水涵都嘱托着去瞧瞧。
水涵黛玉离了宫便直奔永正亲王府,永正亲王忧心忡忡地出来相迎到果儿房间,永正亲王妃坐在床边,旁边丫头婆子站了一溜子。
见水涵黛玉来了,丫头婆子们忙着行礼,永正亲王妃因忙站起身来,也顾不得彼此见礼,红着眼对黛玉道:“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让果儿受这番折磨,果儿瘦的都没形了,太医都请遍了,总是不见效……”说着说着便哽咽难语了。
黛玉此刻很能体谅她的心情,因柔声安慰道:“大嫂莫心急,常言道病去如抽丝,咱们精心照料,果儿会好起来的!”
“只要果儿能好,叫我做什么都愿意!”永正亲王妃低头拭泪。
“永靖王医术高妙,请永靖王瞧一瞧公主准就好了!”熟悉的女音,黛玉循声看去,却原来是湘云,一身素淡的妇人装妆站在丫头婆子中,得永正亲王力荐,卫若兰如今已升三品侍卫,史湘云却越发低眉顺目极为谦恭。
短短一瞬间的诧异,黛玉旋即就明白了,因笑道:“卫夫人也在这里呢,刚才只顾着果儿,竟没留神!”
史湘云默默地点了点头,又身黛玉行了一礼。
“难为她日日过来照应,可惜这孩子竟是一日沉似一日的……”永正亲王妃泪已滚下来了。
史湘云揉着眼睛劝慰道:“王妃莫急,永靖王爷医术极高明,一准就能医好小公主了!”
黛玉水涵相视会意。
永正亲王皱着眉道:“且先让果儿给三弟瞧瞧!”
永正亲王妃闻言连连点头,泪眼巴巴地瞧着水涵让到床前。
黛玉跟在身后,瞧见床上躺着的果儿双目紧闭着,红红的小小的脸颊瘦的瘪了下去,看着极是让人心疼。
黛玉心里咯噔一下,不由的鼻子一酸,合掌默念了声佛。
满屋子的人都屏声息气的看着水涵给果儿诊治,水涵细细地问了好些情况,又极细心的诊了脉,良久才向永正亲王夫妇道:“果儿这是因呛奶而至痰热内蕴、阻闭心神,为今之计须得针灸与方剂并施。最要紧的是不得使果儿仰卧,须得抱着果儿成站立之势方可痊愈。”
永正亲王夫妇听着连连点头,永正亲王是知道自己这弟弟的,因眼睛都亮了,一面忙命奶妈子抱起果儿,一面道:“有劳三弟快快施针开药方。”
“我先开药方,至于施针,须得着人到我王府里去取——”
永正亲王忙就要命人去水涵府上取,水涵拦道:“还是让内子回府里着人送过来吧。”水涵看了眼黛玉又道:“你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里,回去后就先就别过来了,有我在这里就行了,你在这里帮不上忙不说还添事!等果儿好了你再来!”
黛玉明白水涵的意思,因点头道:“如此也好,王爷安心在这里替果儿诊治,治不好就别回府了!”
若不是心忧果儿,众人差点因这话笑起来。
永正亲王妃因颇为歉意的对黛玉道:“果儿病着,我这一时什么心思都没有,怠慢你们了!如今我也不虚情客套留你,只是要请三弟留下,你放心,我们必好生照顾好三弟。”
黛玉微微一笑拍拍永正亲王妃的手安慰道:“一家人不讲这些外道话,果儿最要紧!我先回去命人送针灸器具来!”
永正亲王因与水涵黛命出了果儿房,到一旁的书房里写下药方交,永正亲王忙命人去抓药熬制,又与水涵一起送了黛玉出亲王府。
黛玉回到府中,忙命程侍卫将针灸器具送去。徐嬷嬷早已炖好了养胎的羹汤,看着黛玉喝了,又陪黛玉说了会子话,见黛玉颇有困意,因叫春纤她们服侍黛玉卧床歇下。
黛玉是真的乏了,躺下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了,直到察觉有人握住了手腕,才醒了过来,却知道是水涵回来了,也并不就睁开眼,只是懒懒的问:“你回来了?果儿怎么样了?”
屋子里暖和,黛玉睡的双颊绯红,就象散着芬芳的美酒一般,水涵忍不住吻上去深深一嗅。
黛玉红唇弯成新月,两靥酒窝深深,幸福满满的溢出来,娇妖柔柔的呻吟了一声。
水涵心里被撩拨的直痒痒,却只能暗自咬牙,抬起脸来,唤道:“别睡了,你素来眠浅,回头夜里睡不着伤身子。”
“嗯——什么时辰了?晚饭用过了么?”闭着眼睛也知道屋内掌了灯,可就是喜欢对他撒娇。
“等你呢!没你陪着一个人吃饭没趣!”是实话,却也是水涵想叫黛玉起来点补起东西,怕黛玉睡的日夜颠倒伤身。
果然,闻听此言,黛玉睁开眼睛,娇嗔道:“圣人言‘食不言,寝不语’,偏你还要有趣!”
“一个人吃什么都味同嚼蜡,有什么趣!”手掌抚上暖香幼滑的娇颜,心里如同温泉滑过。
“罢了,我还是勉强起来陪你用点,这么着也睡不安稳!”
水涵笑着拧了拧黛玉的小鼻子,因起身叫了春纤来服侍。
等到两人坐在一起用晚饭,黛玉因问了果儿的情况。
“果儿好些了么?醒来了么?”
“能不能治的好也无十分的把握,不过是全力一试!”
黛玉闻言,放下碗箸,双手合手默念了声佛。
“果儿这症候是耽误的,果儿太小,太医们不敢轻易施针,就连我也提着口气,施完针,内衣都湿透了,他们不知罢了!”水涵感叹道。
“是我疏忽了,没叫程英给你送衣裳,这冷天,别回头你也病了!”黛玉自责道。
“我哪有这么娇气!一时难受忍会子就好了,才刚回来已洗换过了!”
看着灯光下水涵英俊而略带疲惫的脸,黛玉又心疼又骄傲,一时又想起自己被他救在庄子里时也受过他的针灸之恩,心里又觉感激,因感慨道:“山不矜高自及天。你这般高风有谁能懂!果儿好了也罢,若不然,只怕是要惹来是非呢!”
“顾不得那些了,不说素日我和大哥要好,就说果儿这么小,怎能狠心袖手不理!”水涵淡淡一笑:“这些兄弟独大哥和我最亲近,即便我治不好果儿,我相信大哥也不会怪我的。若不然,这天地真的只剩下你我了,别人怎么样我也就不在乎了!”
忽然间黛玉心里生出戚怆,因而强烈的希望果儿能好,让水涵珍视的手足情更加坚固。
随后几日,水涵每日早出晚归在永正亲王府悉心诊治果儿,即便是新年也未有暂歇。果儿的病症慢慢有了起色,慢慢的烧退了,醒来了,知道饥渴了……
果儿的好转于永正亲王夫妇不啻于绝处逢生,对水涵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宫里的皇上知道了也欣慰不已。
转眼正月已尽,果儿饮食睡眠已完全正常了,只是似乎听不见声音了——果儿失聪了。永正亲王夫妇才已舒展放下的心又纠结成乱麻,特别是永正亲王妃方氏,多少次哭着求水涵医好果儿的耳朵,只可惜水涵也无能为力。
永正亲王夫妇两口子无耐,只得遍求名医,找偏方,可惜均无效验,只是越发证实了果儿失聪的事实。果儿聪明可爱,如今失聪,谁不可惜心疼。然也只能如此,众人都安慰永正亲王妃方氏,道是他们两口子青春年少,以后子女多着呢。
这些安慰之语就象冰雪天的太阳,温暖不了你冰冷的心,反倒把那冰雪映的分外刺目。
永正亲王夫妇隐藏起心里的伤痛,把果儿藏在王府里给予最好的奴仆和用度,轻易不再带果儿出门,即使是到宫里。
永正亲王素与水涵亲厚,理所当然的以为永正王妃与黛玉亲密,见自己王妃方氏私下里常哀叹烦恼,常要带着王妃与水涵黛玉一起闲散,或邀黛玉水涵到亲王府相聚。黛玉发觉永正亲王妃变了,因与之说话更加小心,尽量避免与之独处。
好在随着月份增加,黛玉的妊娠反应开始显露出来了,闻不得一点子荤腥,不然就搜肠倒胃的吐个不停。这会子是瞒不住了,宫里头皇上贵妃都知道黛玉怀孕了,念着黛玉素来体质柔弱,成婚两载好容易才有了子息,免了黛玉进宫问省只令在家安心养胎。
饶这么着,黛玉在王府里也不得十分清静,先一个皇上贵妃见天价恩赐了许多食村药饵来,再一个皇室宗亲有头有脸的或亲到府上来问候或送些安胎进补之物来,如此等等,络绎不绝。饶是水涵已挡了许多,禁不住还有些公主夫人的要面见黛玉亲致问候。
别人也罢了,最令黛玉不安的是永正亲王妃也来看望,带了许多进补之物还带了史湘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