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贾家人是不敢打孙绍祖的主意的,毕竟再多的财富也要有命享用不是,可是看到孙绍祖竟然肯娶了他家最没出息的姑娘做世子妃,又郑重的带着厚礼陪她回门,贾家人心里顿时不安分起来,这二姑娘她们总归是好吃好喝的供了十几年,何不趁着她如今还算得宠,狠狠地捞上一笔,毕竟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谁这道她贾迎春能风光几天。
这不,贾琏夫妻两个正愁眉苦脸的在窝在房里商量晚宴的事情。
“真真是你的好姑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从来都是交给咱们去做,她乐的清闲,办的好了,功劳自然是她的,办的不好了,还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子!”贾琏一脸忿恨,手掌重重的拍在炕桌上。
“这事都怨我,当时还以为她好心要提携咱们夫妻,我又年轻好胜,等到接手了才知道,这简直就是个无底坑,倒贴进去大半嫁妆,累了一身的病,可这府里下人谁不背地里说我刻薄心狠,她倒好,捞了个盆满钵满,还得了个面慈心善的贤名。”王熙凤心里委屈,一边说一边流着泪,想到自己早产的孩子,更心如刀割,忿忿不平。
“好了,不哭了!那时连我都载进去了,何况你一个刚进府的新媳妇,好在我们年轻,如今看清了,慢慢想办法辞了也就罢了!只是苦了你了,跟着我没有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贾琏心疼地搂过王熙凤,轻拍着她的背细细的哄着。
“对了,咱外面的生意没人知道吧?你把衙门里的事情辞了被人知道起了疑心怎么办啊?”好一会,王熙凤缓了过来,窝在贾琏怀里静静的说着事情。
“放心吧,自从……之后,我办事一向小心谨慎,都是在暗处看着,让平儿那口子去办的。至于衙门的事,再不会有人管的,以前不过是挂了个虚名,从来都不用当值。再说了,也没有人闲得发慌突然去问这事,就算知道了胡乱应付两句也就算了。”贾琏笑了笑,不在意的说道。
“说到这里,还真的是委屈平儿了,白白让她担了你妾室的虚名,难得她那口子不在意,否则我心里真的要愧死了!”王熙凤白了贾琏一眼,拍了贾琏一下嗔笑道。
“你救了他们两个的命,他们报答你原也是该的,再说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且看吧!”贾琏叹了口气,说道。
王熙凤刚要再说些什么,忽听得门口平儿略高的说话声,忙住了嘴,不一会只见迎春脖子上围着一件狐狸毛的大领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只一下子跪倒了地上,低着头断断续续的啜泣着。
“这是怎么了,迎儿起来说话,有什么委屈哥哥给你做主!”贾琏一见迎春的样子吃了一惊,这丫头虽然软弱,但从小要强,受了委屈吃了亏都闷在自个儿心里,从来不让他们知道。
“是啊,这么跪着也不像话,来,咱坐着慢慢说!”王熙凤给平儿使了个脸色让她出去守着门,又扶了迎春在边上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迎春在椅子上坐定,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她太冲动了,就这么莽撞了闯了进来,现在可是进退两难。
要是告诉哥嫂孙绍祖的暴行让他们给自己做主,哥哥嫂子心疼她,说不得会找孙绍祖理论。但孙绍祖是什么人,他能下狠手要自己的性命,旁的什么人更不用说了,再说他权势滔天,又横行霸道惯了,不过是白白让哥嫂担心受气罢了。
短短一会儿,迎春脑子里已千回百转的细细想了一遍,拿定主意,对着贾琏夫妻担心的目光说道:“没什么,不过是夫妻拌嘴,受了点委屈,我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现在想通了,没事了!”
看着王熙凤将信将疑的眼神,迎春又笑了笑,接着说道:“还不是那五千两银子的事,不知怎么今天又提起了,我气不过,回了几句,就吵了起来。让哥哥嫂子担心了,是迎春的不是!”
“我不是让你给迎儿封了五千两吗?”贾琏看着王熙凤,有些不悦地问道。
看贾琏有些误会,迎春赶紧接着说道:“哥哥可别错怪嫂子了,银子我是收了的,只是一时还没有来得及给他……”
“你这孩子,咱也不缺那些钱,就是再难,哥哥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回头赶紧还给他吧,省的成天为这个不痛快。”贾琏以为迎春心疼那些银子,皱着眉头说道。
“你哥哥说的对,我看你们之间也挺好的,怕都是那些钱凭空整出的幺蛾子。依嫂子看,他到也不是缺这点钱,估计是心里别扭,你多哄着些,毕竟礼不在咱们这边。”王熙凤拉着迎春的手叮嘱道。
迎春心里万般委屈害怕,可又不能说出来,只好胡乱点着头说知道了。
“对了,正好你过来了,我和你哥哥有些东西要给你!”王熙凤看贾琏点点头,接着说道:“本来妹妹出嫁,哥哥嫂子是要给你添妆的。但是,咱们家的这些人你也知道,看你有点好东西就想方设法地算计,所以啊,我们还是觉得暗地里给你好了!”
说完,王熙凤打开炕头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漆黑的铁盒子递到了迎春手里。迎春哪里肯接,只是一径的摇着头说:“哥哥嫂子的心意我领了,如今府里艰难,哥哥嫂子也不容易,五千两银子我已经受之有愧,要是再拿这些,迎春心里不安!”
贾琏听了迎春的话,心里一暖,笑着说道:“这个可不是我给的,收起来吧,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我只是暂时替你保管罢了!”
迎春听了,奇怪的说道:“哥哥快别说笑了,不带这样哄人的!”
“哪有人拿这个哄人的。这事说来话长,当年你还小,不记得也是应该的。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因为无人照料,就抱给当时已经扶了正的夫人养着。夫人心肠好,又喜欢孩子,因此待我极好,真真儿是当自己的孩子一般养着,就是后来你出生了也未因此冷落了我……”
贾琏慢慢的回忆着,细数着往事,脸上的表情柔和而温暖,看了看听得仔细的迎春,他接着说道,神情略带哀伤:“还记得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不知怎么夫人突然病倒了,病的很急、很重,老爷花了重金请了御医也没用,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夫人一天天的消瘦。”
“有一天雪下得很大,夫人把我和你叫去,那是你还很小,粉嘟嘟的一团被我抱在怀里。当时夫人交给我两个小小的铁盒,上面分别写着我们俩的名字。她拉着我的手让我把两个盒子收好,她说那是她送给我结婚的礼物和你的嫁妆。她再三的叮嘱我,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并且只有我成亲和你出嫁的时候才能打开。第二天,夫人她就……”
似是不愿再回忆后来的事情,贾琏转过头,并未说下去,王熙凤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说道:“成亲的那天晚上,我跟你哥哥打开他的铁盒,发现里面竟有一叠上万两的银票和十来家铺子的房契,当时也不缺这些,再说毕竟是你娘的一番心意,我和你哥哥商量一番,就又收了起来。”
“前些年家里艰难,我的嫁妆和你哥哥的私房钱几乎全贴了进去。别看府里表面上风光,其实已经到了家计艰难的地步,拆了东墙补西墙。我和你哥哥一合计,拿了那些钱和房契开了些铺子,原想着多少赚点,将来有个万一也是条退路。也是你哥哥有本事,没几年光景,我们竟是赚了不少的钱,铺子也新开了好几家!要是夫人在天之灵知道你哥哥如今这么出息想来也是高兴的,算是不枉她当年疼了一场。”
王熙凤感慨了一番,拿过盒子塞到迎春手里说道:“拿着吧,毕竟是你娘留给你的,也算是个念想!原本你哥哥在你出嫁的那天就要给你的,可害怕人多手杂,有个万一,丢了也没地儿找。就干脆等着你回门的时候交给你,也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你说清楚。”
“嗯,既然是娘给的,我就留着做个念想吧!”迎春接过小铁盒,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贾琏点了点头,又抽出一个黑色的描金楠木匣子,递给迎春说道:“虽然不知道夫人给你留了什么,但想来妹妹在钱财上应是不缺的,我和你嫂子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里面都是一些小玩意,就当是给你添妆,妹妹别嫌弃就是!”
“哥哥嫂子送的,肯定是好东西,那我就不客气了!”如今知道他们并不缺这些,迎春也就不推辞了,毕竟也是哥嫂的一番心意!
迎春把东西收好,和贾琏夫妻闲聊了一会,又一起用了晚饭,一家子开开心心,少有的融洽,迎春郁结的心情也缓解了好多。
饭罢,因出来的久了,怕司棋着急,迎春抱起匣子就要告辞,忽然被闯进来的司棋一把拉住,只见她面色焦急,脸上很明显有哭过的痕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姑娘,可找着你了,赶紧回去吧,姑爷发怒了,丫头婆子跪了一地,都挨了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