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世子妃到侍妾,她所要承受的不仅仅是身份的变换,更多的是嘲讽、怠慢,甚至是辱骂。没有了孙绍祖的庇护,其实她什么都不是。
其实流言蜚语,迎春并不放在心上,真正让人胆寒的,是人心。
不是没想过为自己洗刷冤屈,只是,躲过了这一次,总会有下一次,还不如遂了她们的心意。
她们不用再折腾,她自己也乐得清静,算算日子,绍应该已经到南疆了吧!
“夫人,世子的信!”裴敬走了进来,递上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
夫人的情况他隐瞒了下来,毕竟,行军作战,容不得半点分心。
当日的事是他疏忽了,低估了那帮人的胆量,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做戏,真是老谋深算。虽然外面传的很不堪,但他依然相信夫人。
收到孙绍祖的信,迎春自是惊喜万分,小手微颤地接过信封,急切的打开,面上染上了几分羞涩的红晕。
“薄衾小枕凉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也拟待、却回征辔。又争奈、已成行计。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柳永的忆帝京,用来表达孙绍祖的浓烈的思念之情再好不过了。
泪,一滴滴落下,打湿了洁白的宣纸,泪水将黑色的墨迹晕开,字,有些模糊起来。
迎春急忙止住泪水,十二分小心的用帕子沾掉水渍,将信封叠好,郑重的收了起来。
“裴管家还有事?”一回头,裴敬仍在。
“是,和硕公主今天出嫁,我觉得应该告诉夫人一声!”说完,悄无声息地侯在一旁。
迎春站着想了半天,屋子里只听得到呼呼的风声,分外安静。
“我去送送她,顺便了结一些事情!”许久,迎春长叹一声,神色有些落寞。
城外,迎春跟夏禹相对而立,无端风起,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风大,也不知道多穿点!”夏禹温柔一笑,将自己华贵的披风裹在了迎春身上。
“三妹妹要走了,我送送她!”别开双眼,不自然地望着不远处那大红的凤鸾。
“哦,我还以为你相通了,要跟我一起走呢!”他,终究是奢望了呢。
本是云淡风轻的潇洒王爷,此时,双眸里竟也染上了几分失落,迎春看着这样的夏禹,决然的话终究不忍心出口,轻叹一声,婉言相劝道。
“想要,只是因为得不到,其实迎春对王爷来说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您又何必执念太深!”
夏禹笑了,有几分凄然:“你可以不接受,但你不能阻止我对你的情意!”
“王爷的心迎春没有权利干涉,只是希望王爷能善待三妹妹,迎春不希望成为你们之间的困扰!”解下披风,递到了夏禹手里,迎春直视着夏禹的眸子说道。
“既然放弃了干涉的权利,就不要干涉的好!”夏禹接过披风,有些冰冷的说道。
他的喜欢,他的深情算什么,在她的心里,恐怕连路人都不如,此去一别,她心心念念的也只有自己的妹妹吧!
“这是你那天给我的夜明珠,应该对你很重要,还是物归原主吧!”那珠子晶莹剔透,即使是白天也能看到它晕开的莹白色光芒,显然是极为珍贵。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要是能听到你哭着说这句话多好!”这样,我就有理由不顾一切地带你离开。
“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王爷,珍重!”迎春避开了夏禹申请的眼神,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头也不回地从他身旁走过。
谢谢你,如此喜欢我,让我知道自己的好!
华美贵气的大红凤鸾里,探春正襟危坐,心里浮上一丝淡淡的苦涩: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原本是她最期待的美好,只是……
“三妹妹,我来送你!”
车外响起迎春有些沙哑的嗓音,探春心里一颤,就要掀起帘子走出去,却生生止住了脚步。
物是人非,她不知道该抱着怎样的心情去跟二姐姐见这,也许是最后一面。
“二姐姐,不管你信不信,探春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徐徐坐了下来,探春强忍住冲出去的冲动,朗声说道。
她贾探春向来光明磊落,即使是嫉妒夏王爷对二姐姐的深情,也从来没有动过一丝邪念,更不要说至她于那般难堪的境地。
“我们姐妹多年,至始至终,我从未怀疑过你,你又何必自扰!”
要说对不起,那也应该是她才对。如果没有夏禹对她的执着,那就不会误打误撞,害的探春和亲远嫁,又差点被退婚,身份尴尬,前路茫然。
“二姐姐,探春知道,只是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你,所以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那样我才能安心!”有些昏暗的马车里,探春静静的留着泪,哽咽着说道。
“好,那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着!不管在哪里,不管身边的人是谁,一定要幸福!”
三妹妹,一定要幸福啊!否则我这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高高的城楼上,一抹嫩黄色的身影张望着,长长的队伍渐行渐远,那副大红色的凤鸾也终于消失在了远方,迎春的心,突然觉得空落落的,在风中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