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香锦对洛云翩的失踪倒有些非议。
当宋夜痕旁敲侧击问到的时候,香锦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冷冷的嘲笑,她觉得,以华岫的个性,她若是给洛云翩找了一个好的去处,必然要拿出来炫耀,说自己如何体恤下人,用心良苦,但她偏偏不准任何人提问,想必这当中一定有说不得的事情。
香锦还说:“每次提到洛云翩,表姐总会不自在,要么生气,要么愤怒,所以三管家不正面问她是对的。这森森大宅,不可告人的秘密多了去了,香锦就算不过问三管家为何要问到云翩姑娘的事情,但若被别人知道,只怕会说三管家入府的动机不纯,是怀了心思的,所以,三管家还是收敛些的好。”
那时香锦仿佛识穿了宋夜痕的急迫,看出他对洛云翩的失踪有过分的关心,因而出言警告他。他其实自己也正有那样的想法,所以入府以来,都低调谨慎,心头越是觉得不简单的事情,便越藏着掖着,不敢教旁人看穿。
可是,入府之后到现在,能走的途径都走了,收集到的讯息却少得可怜。他知道问题的关键或许正在华岫的身上,惟有从她入手,谜团才能解开。原想找机会试她一试,却不料她被敖昆掳走,直到此刻,他终于有机会跟她说上话。当时两个人都在悬崖边挂着,千钧一发生死难料,他想问,只怕那会儿不问以后就难有机会了。但现在他们都平安无事,他又有了些犹豫,本来打算不再问了,可是华岫自己却问起,他略作思量,还是说了,心想,一来看看华岫听见洛云翩的名字的时候的反应,二来,他倒是心神还有点恍惚,总觉得华岫是善良单纯之人,盼着她可以不必隐瞒自己,盼着她说出来的真相,不会是骇人难堪的。他不知自己为何对她有这样的期待,但总归是缠缠绵绵铺在心底了。
可华岫的回答最终还是让他失望了。一句话,问不得,便将他堵得死死的,他心绪流转,百转千回,已无言应对。
却听华岫又问:“你为何打听洛云翩的事情?你跟她有何关系?”
宋夜痕一晃神,旋即答道:“两年前,我还在故乡风荫之时,认识了洛姑娘。那时她随舞班来风荫表演,与我有一饭之恩。后来我听说她来了霜天城,到你们完颜府做舞姬,我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来这里,既然偏巧来了,却又没在府里见着她,所以随口问问。”他故意说得云淡风轻,语气也镇定,仿佛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华岫并未多想,只道:“她如今不在府里了,只怕你见不着你的故友了。你以后也别再问我,我不乐意听见此人的名字。”说罢,又低头拨了支柴,火苗顿时窜得老高,“那香锦总是跟我做对,知道我听了绿艳红衣曲便闹心,她却偏要弹,成心气我。”
宋夜痕微微颔首,果真不再多问。静默了一会儿,听见身旁的女子打了个呵欠,便问她:“你累了便睡会儿吧?明日天一亮,我们便回霜天城去,我想这里应该离城不太远,而且,他们不见了咱们,想必也正四处找着,兴许就快找来了也不一定。”
华岫撅起嘴,摇头,便是不肯睡。那表情委屈得很。宋夜痕皱起眉头,问:“怎么了?”
华岫看了看他,怯懦道:“我怕我这一觉睡得死,若找来的,不是咱自己的人,而是敖昆,我跑不及,那如何是好?”宋夜痕方知,华岫的心底仍有阴影,恐惧仍旧未消除,看她仿佛清瘦了不少,面颊都凹下去,脸色也不好看,猜她这两日必定吃了很多苦,不由得心中一动,笑道:“你放心,我在这儿守着,眼睛也不眨一下。嗯,好吗?”那表情就像是在哄一个三岁的小孩。
华岫看着面前的男子,总觉得他的眉眼其实也很虚弱了,但还强撑着,一改往日冷眼旁观的态度,对她柔声软语,极为呵护。那幽深的瞳孔之中,光芒晦暗,但却像清晨的霞光,像装着初升的旭阳,毫无保留照在她的身上。
她抿了抿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