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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不耐道:“不过因着一个老师,想来也是告诉咱们切不可怠慢了大姑娘,你也该明白才是。”

王夫人道:“却说的好似是我对不住大姑娘似的,便是大姑娘来了,吃的穿的哪一个不是先紧着她?便是宝玉也没有这般着急的。”

贾政听她提起宝玉,心里却有些不快,今日原本才见了那北王世子,见他礼贤下士,态度谦和,又长得清俊潇洒,虽本就比不得,但那水溶也不过大了宝玉些许岁数罢了,身上的气魄却是连他这个为官如此多年的员外郎都敬畏害怕的,再看那宝玉,如今越发大了,整日惫懒读书,不求上进,每每见到自己也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偏又得了那老太太的溺爱,想起前几日贾母让他不要太强着宝玉,不由的心里颓然一叹。

“你也不必提那宝玉,如今他倒是搬去了那绛尘室,却也不见得有半分读书的心。依旧在那姊妹中厮混,我听着他却是每每都去立花居找大姑娘?”

王夫人赔笑道:“不过有时去找大姑娘同那史家姑娘玩儿罢了,到底还是去梨香院给姨太太请安的多些,便是在平日里,也是肯读些书的。”她虽惯着宝玉不读书,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喜他太过亲近姊妹丫鬟,贾政这么一说,何尝不是也说到了她的心结上去。

贾政原也不喜这些俗事,不过问问罢了,况他也知王夫人到底偏袒宝玉,只摇了摇头便径自去了别处。

王夫人却是仍旧拧着眉,如此看来,黛玉却是个要紧人物了,才想着,就听金钏儿道:“宝姑娘来了。”

一边宝钗却是款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莺儿,手里还拿着个东西,同王夫人笑道:“给姨妈请安。”

王夫人道:“我的儿快坐下吧,前儿我才去过,同你说也不必日日来请安,真是累着你。”

宝钗道:“才巧呢,前儿姨妈来我同妈都高兴过了,那日哥哥从铺子里抬回了一个东西,我瞧着却是极适合姨妈的,原就想给了姨妈,谁知道前儿竟混忘了,这才给姨妈送来呢。”

王夫人拍着宝钗的手道:“都是一家子亲骨肉的,何必送这些子礼,你们在这住着本就是极好的意思了,平日里走动走动也是家常。”

宝钗道:“也是我同妈的一些心意。”说着便让莺儿摆上来,把那罩着的蜀锦罩子给拿了开,却是一尊烟水晶雕刻的弥勒佛,笑容可掬,姿态恣意,可见是个好东西,见王夫人也是面有喜色,宝钗便接道:“原我和妈也不吃斋念佛的,这样好的东西放在家中倒是可惜了,姨妈若不收下,可真是叫我也没处摆了。”

王夫人摸了摸那水晶雕出的弥勒戴着的佛珠,只觉一股清凉越手而过,沁人心脾,便笑道:“也真是妹妹忒细心了些,既如此,便由我给你们摆着吧。”

宝钗也笑道:“原也不值什么,给了姨妈倒觉安心。”

如此以来,王夫人心中对这宝钗和薛家的心思好感便更重了些。

却说这王夫人得了水晶弥勒,便想着该摆在哪儿才是,又怕那晶莹剔透的宝贝被人碰坏了,折腾了几日,总算安生,却有那二皇子府上的一个小管事来报,说贾侧妃心中挂念母亲,特地请了去府上一坐。

王夫人自然恭敬的应下了,一众在座的,除却李纨看不出些许波动外,余下之人便是羡慕者有,恭喜者有,贾母叹道:“如今大姑娘有出息了,也没得忘了本,自然是极好的,太太是个有福气的。”

王夫人便庄重穿戴一番,去了那二皇子府里。

元春自早在等着,她自入宫,已是多年未见老父老母,眼下嫁了人,这才见到了,自然是心中酸楚,母女俩一见便泪如雨下,王夫人眼看女儿一身金光灿烂,面色也红润,又喜又悲,哭得几乎不能自己。

待回了元春院中,王夫人便打量了那院子,处处只比那贾府有好没有差的,看女儿生活舒心,又是那么个身份,不禁欣慰道:“如今我儿也是个皇家之人,真是不辱没了我儿的才貌,那二皇子对你可好?”

元春擦了眼泪,眼中还有些湿意,回道:“二皇子对我自然是好的。”

王夫人看女儿眸中含情,知女儿对那二皇子也是有些意思的,便问道:“你如今嫁了那二皇子,家中莫不为你高兴的。”

元春便道:“家中如今可好?老爷可好?宝玉呢?如今可进益些了没?”

王夫人道:“家中自然也是极好的,你父亲也挂念着你,宝玉也想着他大姐姐,如今读书也上了心了,只却是多年未见,众姊妹也想着你。”

元春感叹道:“原在我印象中,却还记得周岁那次,各色物什中,他却抓了胭脂水粉,惹了老爷大怒的事儿,如今却这般大了,来日里,若是一举高中,光宗耀祖,太太也可得了那诰命,如此方才是正道。”

王夫人心中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宝玉却比他周岁时也未见好了多少,如此想来倒有些语塞,元春一眼瞧出,便道:“太太却是怎么了?可还是宝玉闹着不听话?”

王夫人道:“我的儿,你却有所不知,宝玉如今虽是肯有些心思读书,到底也是在一众姊妹的玩笑下,老太太又溺着他,那些个服侍的丫头,也都是顶尖的,可叫他怎么清净些才好。”

元春想了想方道:“太太不必太过介怀,宝玉自小性子便是如此,咱们家的姑娘自然都比旁人的出挑不知多少,又是有才学的,宝玉爱同她们玩在一处,太太倒也不用太多心,宝玉终究长大了是要明理的,将来也是要娶亲继承家业的。”

虽元春这么说了,王夫人心里的结到底也没能解开,只在面上笑道:“谁说不是呢,我这心中也只得你和宝玉两人罢了。”

元春又道:“我仿佛听说,我那去了扬州的姑妈之女来府上住了,可有这件事的?”

王夫人道:“那林表姑娘确实来了府里住着。”

元春道:“我往日听说这姑妈在都中也是风华绝代的,又嫁了一个家世清贵的夫家,可惜姑妈去的早,我却遗憾未曾见到,如今表妹想必也是得了姑妈的风采,太太平日里也要多照拂着一些才好。”

王夫人心里虽觉着元春也是小题大做了些,又有些疑惑,那林黛玉上头且有贾母疼着,众人爱着,她真真是想省了这份心。

元春似是看出了王夫人的心思道:“太太莫嫌我多事,这林家表妹倒真要太太注意些着呢。”

王夫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把话题引开道:“大姑娘生的便同你姑妈一般,只是这身子却不大好,如今咱们家也是极热闹了,便是除了那林表姑娘外,那皇商薛家的后人也住在咱们府上呢。”

元春略想了想才道:“薛家?可是薛姨妈家的女儿?”

王夫人道:“正是那薛家的姑娘,名唤宝钗,如今生的也是丰润秀美,平日里请安也是一日不落的,闲暇时帮着你薛姨妈做做针线,却是难得贤良之人呢。”

元春道:“听太太所言,像是十分喜爱着宝姑娘?”

王夫人只道:“府上也无人说宝丫头不好的,便是宝玉,素日里也爱往他宝姐姐处走动呢。”

元春笑道:“姑娘们一处住着,可见老太太心里也是极其欢喜的。”

王夫人心中哂笑,可不是如此吗。却见她来了这么长时日,也未有人来元春院中,便道:“二皇子府上缘何如此清净?”

她原也知道二皇子在元春之前已有一侧,只在大厅时却未见到,便有些好奇。

元春道:“二皇子本就是喜欢清净的人,且府里本来女眷也少,各自也都是好静的性子。”

王夫人低声道:“既是如此,我儿却是有福的。”

元春不解道:“太太这是何意?”

王夫人便道:“府上女眷少,我儿又本就是国色天香,既得了二皇子的喜欢,来日里能得了一儿半女的,终身也是有保障的。”

元春低头,却不言语,王夫人只当她不过害羞罢了,便也不再提此事,母女二人一时吃茶无话。

元春心有所想,吃了茶便问那王夫人道:“却不知太太可是记得,那东府里是有着一个名唤可卿的姑娘的?”

王夫人道:“我儿为何提起她来,东府确是有个名唤秦可卿的,只早许了那小蓉大爷,做了小蓉奶奶呢。”

元春心道果真是她,却只笑道:“太太有所不知,那日我随二皇子去宫中给舒妃娘娘请安,见到娘娘身边一个小丫头,却是长得极其神似那秦氏的,原想着我少时也曾在府中见过她,端的是个佳人,便随口一问罢了,不想她如今却做了东府里的奶奶的。”

王夫人道:“难为你还记得,老太太心里也喜欢她,那东府里上下也当她是个尊贵的,只那秦氏也是个身子不好的,如今竟不知染了什么病,便是老太太打发了太医去看,也不知怎的她竟是不给那太医看,如今还病着呢。”

元春只看着那角落里的一只鎏金花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方道:“既是如此,我原就觉着看着她舒服,如今也算是亲戚,倒应当尽一份心。”说罢对抱琴道:“抱琴,去把那抽屉里的阿胶取来。”

抱琴应下了,便取了两块阿胶来,元春便道:“这于是二皇子见我偶有些晕眩,赏下来的,有些多了我也吃不了,那秦氏既是染了病,拿去,不当药吃,便是补补身子也是好的。”

王夫人看着那阿胶道:“这样好的东西,我儿留着自己用便是了,那小蓉大奶奶处,自有名医丹药的。”

元春却坚持道:“太太原是有不知,那娘娘身边的丫头,也算是个有脸的,我见她同那秦氏如此之像,便问了,谁知她家中也正巧走失了一个姑娘,我就想着,那小蓉奶奶原就是抱养的,若对上了,也未可知,既她现在身子不好,便是给了她一番心意,来日里正的对上了,在娘娘面前,也是有女儿的好处。”

王夫人一听此话,便觉十分有礼,“到底我儿是个机变的,来日里便是再上了一个位子,也是我儿应得的。”

元春忙伸手道:“太太,这样的话也不该再说。”

王夫人也知自己失言,便道:“一时不察,别给我儿惹上麻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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