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这么荒唐的事情,自是自己从未听过想过的,已经惊得呆了好半晌,才忙忙低头继续吃饭。西门狂有些纳闷,也有些好笑,他心中自然明白黛玉心中所想,只是笑了一笑,道:“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明儿更离谱的事情还有呢!”黛玉只是一笑,也不说话。
一时用完了素斋,漱完了口,西门雪和东方雨两个直拉着黛玉在正殿的院子里玩,只见西门雪和东方雨两个踢起了鸡毛毽子,灵巧的身形,周身透着一股活泼的气息,让自小身体怯弱不胜的黛玉很是羡慕,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向这两个妹妹一样自由自在。”西门狂已命人抬了暹罗国进贡的象牙春凳来放在凉爽的地方,扶着黛玉坐下,自己也坐了一边。
黛玉脸上一红,往旁边挪了一挪,咕哝了一句道:“叫人看见,也不害臊!”西门狂只是一笑,眼中邪肆之气流转不定,心中爱煞了黛玉羞涩的小模样。黛玉忽然轻轻“咦”了一声,清明澄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西门狂的眼睛。西门狂笑问道:“怎么了?”一面说,一面从身边侍女手中缠丝白玛瑙的碟子上取了新鲜荔枝剥开,拿着薄如蝉翼的刀片上下左右一分,剥好了的荔枝立时分为四瓣,然后拿着一根玉签插了,递到黛玉嘴边。
黛玉呆呆地吃了,清凉的感觉化进嘴里,她才回过神来,慌忙又挪了一挪,离西门狂更远一些,不叫西门狂再喂她吃。只是想到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忙指着西门狂的眼睛,惊奇地道:“你的眼睛有三种颜色!”映照着淡淡的阳光,从他幽深的眸子里折射出三种光芒转换不定,时而宝蓝,时而幽绿,时而又是普通的墨黑,很是奇特的眼睛,而且那狂烈的眼光也是叫自己心头热热的,像一头小鹿藏在其间活蹦乱跳,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就是素日里宝玉的眼光,也从来没这样叫自己觉得几许羞涩。
西门狂摸了摸眼睛,笑道:“我是异族混血儿,自然是眼睛和关内的中原人不一样,大多时候若不细的话,也都只以为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罢了。”黛玉一呆,道:“你不是中原人?那你的姓氏怎么就是西门?”西门狂笑道:“姓氏不过就是叫人的一个名称罢了,也不算得只有中原人才能有这个姓氏。”顿了顿,道:“我本来就是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无名。”黛玉脸上又是一红,转头不说话。
西门雪一边踢着毽子一边道:“哥哥常常不给自己住的用的地方取什么名字,从来都是无名,所以无名叫他才真是恰到好处!”黛玉咬了咬小嘴,并不言语。身旁的侍女送上了剥好分开的荔枝,黛玉缓缓地吃着,也只吃了两三瓣荔枝,就看了看天色,道:“该是回去的时候了,还不知道她们在那里怎么等着我了呢!”
西门狂心中岂能舍得?给身边的侍女飞影儿使了个眼色,飞影儿自是明白,便出去了半日,回来也带了魅影儿和紫鹃来,笑道:“偏厅里头竟是茫茫大师请那薛家姑娘多住一宿,沾一些这里的清净自然之气,对她身子大有好处,也难得茫茫大师留人居住天人寺,因此薛家姑娘打算今日暂住一宿,已经使唤人回家告诉一声去了。”
黛玉见到紫鹃过来,也是一呆,紫鹃笑道:“果然的,也不知道那大师和宝姑娘说了一些什么,宝姑娘就断然决定多住一日。这位姐姐才过来叫我和魅影儿来伏侍姑娘呢!”黛玉禀性聪明,自是知道必定是西门狂所使,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西门狂一笑,东方雨却笑道:“好得很,我也不想姐姐今日就离开呢!”
紫鹃眼见到又多了一个西门雪,不禁惊讶得呆了,道:“怎么有两个雪儿公主?”黛玉抬眼看着她一脸的惊讶,忍不住失笑出声,道:“不是两个雪儿,是一个雪儿,一个雨儿,西门雪来东方雨么。”紫鹃这才明白,眼光在踢毽子的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笑道:“真真是一模一样,就差衣裳穿得不一样了。要是两位姑娘都穿一样的衣裳,只当是同胞孪生的姐妹俩个了,谁也分不清楚了。”
东方雨和西门雪一齐停下了踢毽子,异口同声地笑道:“果然是好主意,明儿穿了一样的衣裳,真真是没人能认得出来的了!”说完,两人一阵风似的跑到了更衣的房间中,不大会工夫,果然出来了两个衣饰打扮一模一样的少女来,两人脸蛋上的笑容也是一模一样,乌溜溜的眼睛中闪着淘气的晶亮。
紫鹃只新奇地说不出话来,笑道:“真真是一模一样了,哪一个是雪儿公主,哪一个是雨儿姑娘?”魅影儿翻了一下白眼,道:“两个大姑娘素日里都是一模一样的,谁分得清哪个是公主,哪个是姑娘?看来看去都是一样的。我都分不清楚,紫鹃你也就别费心思猜了!”紫鹃看着两人直是笑着看,真是分不清。
西门狂见黛玉眼底泛着淡淡的倦色,就吩咐魅影儿道:“姑娘累了,伏侍姑娘去歇息罢。”魅影儿听了,忙上前扶着黛玉,紫鹃这才察觉这里竟有一位公子在,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忙扶着黛玉随着侍女引路到了歇息的厢房里去,房中纱帐凉榻摆设极其精雅,颇具书香气息,伏侍黛玉歇息,两人也只在旁看着。
西门狂只是懒懒地躺在了象牙春凳上,随手拿起了黛玉遗落的罗帕覆在面上闭目歇息。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工夫,才听到一阵轻轻的叹息声道:“你也真是太逍遥自在了一些!”说着,一名青年僧人缓缓落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虽是僧人装扮,却是一头乌黑青丝,面容俊朗,透着浓浓的书卷气,却也带着几分忧悒,眼光很是渺茫。
西门雪和东方雨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玩耍了,此时院中也不过就是几名侍女和躺着歇息的西门狂而已。西门狂也不睁开眼睛,也不揭开手帕,只淡然笑道:“什么风把你给吹出来了?”那僧人笑道:“只是有些羡慕你的自在罢了。怎么,今日又有空过来这里了?连两个丫头也跑了来,如今也不知道淘气到哪里了,你这个哥哥也不管一管。”
西门狂笑道:“这两个丫头,不过就是疯子一样,横竖身边也有人跟着,丢不了的,很不必替着她们两个担心。”僧人笑道:“难得见到师父今日如此,两个丫头闯进正殿里,他也不说什么。”西门狂笑了一笑,揭开了面上的罗帕,眼眸中三色流转不定,笑道:“想必你是听到你师父说什么时候到了之类的话了。”
僧人点头,正要说什么,就见黛玉已睡醒了,也已换了衣裳出来,才歇息过的她,虽然已经梳洗过了,但是美目流慧,弱态生娇,更有一种柔媚婉转的风流,西门狂已是看得呆了,遂站起了身,先笑了一笑,才道:“玉儿,你心中不是很好奇雪儿口中的和尚哥哥么,就是这个了。”黛玉听了,她此时已不似往日那般拘谨,只好奇地看向那僧人,那僧人站了起来,合十为礼,道:“小僧离尘,见过姑娘。”
黛玉也是敛衽一福,心生疑惑,纳闷如此英伟人物,竟是雪儿口中的和尚哥哥,那跟姐姐有什么瓜葛呢?若有瓜葛,为何竟是一人为僧一人为尼?若无瓜葛,西门雪又如何说和尚哥哥也那样对过妙姐姐?心中如此想着,她也就打量着眼前的离尘和尚。
忽然想起一个女孩儿家本不该见到外男,更不该这样打量人,黛玉不由得羞红了脸,低头不语。西门狂伸手扶着她坐在有树阴遮盖的春凳上,笑道:“如今热气未散,你还是少在太阳地下站着。”紫鹃瞪大了眼睛,魅影儿却是掩口直偷笑,拉了拉紫鹃,使了个眼色,紫鹃只好把要开的嘴给闭上,什么也不说了,事实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离尘笑道:“怪不得你能亲自过来,却原来是为此。”西门狂爽朗一笑,离尘眼望着天外,叹息道:“不知道,她如今如何了!”黛玉一怔,难道他说的是妙玉?果然就听西门狂道:“大师不是说过么?你缘本如此,也许苏妙也如你一般。其实离尘,你该去找她的,该拿出你以往的傲气来,不该如此温吞度日。”黛玉听了,心中更是纳闷,眼见这人似乎也是对妙玉情深意重的,何以两人均是出家?
离尘听了,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脾气,天生的乖僻极端,依我说,一旦她走了出去,就是这一生一世,她也不会回头。”黛玉只是听着,听这离尘话中意思,似乎是妙玉不要了他,而非他不要了妙玉,奇怪之下,她心想回去应该问问妙玉才是。西门狂摇头笑了一笑,道:“若果然如此下去,你这一生一世也是休想和她再见了。”
离尘一笑,便随口告辞,西门狂也并不多留,回眼见到黛玉垂头寻思,心中不由得溢出万种柔情,便笑道:“别用你这小脑袋想着,他本就是苏妙的夫君,法名离尘,俗家名字叫做东方傲,是雨儿的哥哥,本来也是一位极狂傲之人,只是因为苏妙离去,使得他便似变了一个人似的。”黛玉听了有些好笑,道:“你们两家的名字还真是好笑,名字都恰恰相对。”
西门狂凝视着她的如花笑靥,也笑了起来,黛玉眼望着离尘离去的背影,道:“为什么姐姐会离开?原来姐姐是成过亲的?”西门狂也看了过去,道:“或许这就是苏妙天生的性子罢,真和我们大漠的儿女一般,眼里容不得沙砾。本来两人是成了亲的,也是吟诗作对,鸾凤和鸣,偏生成亲一年有余,苏妙无子,东方姨丈便塞了一名女子与东方傲为二房。其实也并未圆房,苏妙便已以一纸休书,断了这夫妻情义,自此再无下落。姨母也是我们大漠的女子,向来也是眼里容不得沙砾的,因此也是苏妙的这一纸休书,断了姨母和姨丈的夫妻情义,更断了姨丈和东方傲的父子情义。若非雪儿,我还真不知道苏妙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