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南安王妃遣人去荣国府接黛玉,却被王夫人以黛玉身子不适为由挡了回去。幸来人在出府之前,已专门受意必要见到小姐本人或亲笔书信方可。故周瑞家的上潇湘馆里讨得回信后立即回王夫人的上房,交给王府的长史官回去复命不题。且说黛玉虽在给王妃的回信里不便提及真象,但因那封凭空而来的书信,却令她忆起了那位风流倜傥的北静王爷。心里虽只是揣测,但许是天生的一段孽缘,黛玉在此时竟然有些心乱如麻。
送走了周瑞家的,紫鹃返回房里,只见黛玉站在窗前,望着窗台上的石狮子,思绪却不知跑哪儿去了。紫鹃叹道:“依我说,王妃就应该早些接了姑娘过去,省得那起人打主意都打到姑娘身上来了。”黛玉背对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的这颗心若是早死了,倒也清静得了一时,只是,”紫鹃听了,以为黛玉又想到了宝玉那儿,忙插嘴说道:“只是姑娘的心老悬着,没个着落,所以难得清静。”黛玉回头来含羞嗔怪道:“今儿个又上哪儿去着了魔?没来由地说这些。”紫鹃笑道:“明明是姑娘引出来的话头,这会儿倒赖我的不是了。”
雪雁捧了一束粉白的月季花进来,只顾抱怨道:“刚才顺着柳堤上怡红院那边去采了些新开的月季来,想给姑娘看着高兴。也不知太太房里的彩云姐姐从哪儿冒出来的,愣把我吓了一跳。开始我还以为她逗我玩,便大声嚷嚷起来,结果彩云姐姐反倒恼了,理都不理我就跑了。”紫鹃一边接过花来,一边笑道:“八成是彩云那丫头在暗地儿小解,结果被你这个冒失鬼撞上,回头吓出病来看你淘吧。”
雪雁拍着手笑道:“又不是我先吓的她,可是她跳出来吓的我。再说了,我看不像是在小解,倒像是在玩捉迷藏。”紫鹃对黛玉笑道:“姑娘就宠着你罢,睁开眼睛就跑得没影儿了,成天就知道玩。”雪雁争辩道:“不是我玩,是三爷和彩云姐姐玩呢。”黛玉并没当回事儿,只是将身子侧倚在窗前,手上捏着一缕发丝,望着外面的翦翦竹影独自思量。紫鹃脸都唬白了,瞟了一眼黛玉,见她没在意。忙上前扯过雪雁来,示意她跟着自己上里屋去。
雪雁纳闷儿地任由紫鹃拉着手进去了,紫鹃小声问道:“你可看清了,真是环哥儿?”雪雁奇怪地看着紫鹃回道:“是呀,三爷后来从我身后过来的,他满身的树叶渣子,像是刚从草笼里滚出来的。我看见他时刚想请安,他也不理我,只是凶凶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就跑了。”紫鹃心里“咯噔”一下,想那彩云本就不是一个善主儿,这些年除了瞒得了太太,府里的丫头们谁不知道她与环哥儿好呀。雪雁这个呆妮子定是撞上了他们俩干那见不得人的事儿,也真是该着,那怡红院自从宝二爷搬出去,就成了一个没人去的地儿。偏生是雪雁撞上了,不知道会不会又给姑娘惹出什么是非来?想归想,紫鹃却是不可能对雪雁说的,只好对她吓唬道:“今天的事儿可不能出去浑讲,要不被太太知道了,连你也脱不了干系。”雪雁听了,赶紧点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也不敢随意出潇湘馆了。
却说那彩云,原是因了贾环再三央求,而自己平素与贾环相好,本也发自真心。故借园子里现在没什么人,常约了在里面互诉衷肠。贾环自上回从春纤处哄得了许多稀罕物,时不进也像个爷们样,将自己匿下的那几样悄悄送与了彩云。这一回两人正躲在怡红院处的树丛里拉拉扯扯,彩云半推半就之际,却听外面有人的脚步声。彩云忙慌乱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甩开贾环跑掉了。
贾环见有人来,也略有些心愧,正不知是否该出去。却听外面是个丫头的声音:“彩云姐姐,跑慢点,没人追你呢。”贾环自恃现在园子里除了林姑娘那儿,应该也没闲人到此,索性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残根落叶,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出来一见,还真是潇湘馆的丫头,贾环不禁一腔兴头变成了一股恶怒。也不睬她,鼻子里“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雪雁捧着新摘的月季花嘴上嘟哝着也走开了。却有那夏大娘拄着拐从远处走来,准备趁晌午前拾缀出来那一处的花花草草。探春协理大观园时,曾将怡红院的花草拨给了她管,只说平日里除了收拾料理园里的花树不至作践,只需分领些园子里姑娘们的脂粉钱并其它杂项的定例支取。其余的倒是全归她自己,一年到头也能剩下不少银钱。正因得了这份美差,夏婆子自是起早贪黑,精心护理这院里的一花一草,更不许人轻易地摘取。
她边走边小心地修整那叉出来的歪枝烂叶,刚巧走到贾环起身那处,一晃眼见地下躺着一个颜色鲜亮,精美异常的香囊。夏婆子低下身将它拾取起来,上面还温热着。夏婆子仔细一看,上面绣着莲叶荷蓬,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姑娘家绣的随身携带的香包一类。夏婆子心想,这个东西怎么会落在此处?虽说旁边有脚印踩踏的痕迹,可也无从确定是哪个丫头不小心掉落的。夏婆子捡起来用手帕包了掖在怀里,寻思着给她孙女蝉姐儿。
这蝉姐儿是探春房里的杂使丫头,时常与房里的丫环们姐长妹短的,众女孩儿都挺喜欢她。这日午饭后,夏婆子正拿了那香包来找蝉姐。蝉姐接过一看,甩手就扔到了一边,嘴上还说着:“哪里捡来的破东西,也值当这么宝贝似的藏着。我要喜欢,自己会做,再不济姐姐们赏我的也比它好百倍。”夏婆子听了,又气又怕,正欲上前捡起,却被翠墨瞅见了。翠墨说道:“咦,这不是太太房里的彩云姐姐身上带着的香包吗?”
夏婆子听了,忙摆手说道:“姑娘可别混说,这是园子里捡到的,太太有多久没进过园子了。”翠墨上前拾起又认真翻来覆去地瞅了瞅,笑道:“再没有假的,真是姐姐的。这上面的穗子还是我去帮姐姐拴的呢。”说着,她又笑问道:“妈妈,这是在哪儿捡的?告诉我,我送了去,姐姐给的钱我分你一半打酒吃。”夏婆子有些迟疑,但还是说道:“在怡红院外的草丛上捡到的。”探春风风火火地正好出来,听说“怡红院”三字,不禁停下来问道:“什么东西,我正好要去看二哥哥。”
题外话:既是要到高潮了,总得多添几把火。我还想着,等这一卷写完了,想休息几天呢,可是竟然有朋友建议我朝一天一万字的标准要求自己。天啦,我只是凡人,不是神,饶了脂胭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