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因时疾而突发高热,人在睡梦中只是忽尔哭泣,忽尔絮语。王妃衣不解带地守在房内,王爷则一日三次地遣人问候。水溶因白天还有政务要处理,下了朝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南安王府。也琰自那日在园子走后,便被王爷派专人看着,第二日一早便被送进了学堂。水溶因记挂着黛玉,一下马便甩了马鞭给小厮,自己先往暖玉斋而来。
进了屋,满屋子药香,屋中并不见人,只有黛玉一人独卧在房内。她满脸绯红,眉眼微蹙,显是极为不适。水溶着急地手足无措,咬咬牙,还是先将手放在旁边的炉上暖了暖,然后才试探着将手背放在了黛玉额头,一摸不禁唬了一跳,只觉烫手。又掀开被子一角,握了握她的手,也是火烧。水溶急忙喊道:“纤雪,月莹,怎么一个也没在!”
黛玉躺在床上,微动了动,睁开眼睛下意识地解释道:“别叫了,是我让月莹陪着母妃回去休息一会儿。纤雪刚出去端药去了,我也没什么大病,只是懒怠动弹而已。”水溶没想到黛玉并没睡着,尴尬地一笑,说道:“还以为你睡了,吵醒你了?”黛玉道:“我睡觉原本就惊醒,好的时候一宿也只能睡上一两更。”水溶劝道:“既是离了那里,索性放下了,兴许病自然就好了。”黛玉听了,不语,心里却是一热。
两人各怀心事,说话有意也不曾看着对方。正在不得开解之时,帘子一动,却是纤雪捧了药碗走了进来。纤雪笑着招呼道:“爷来了也不坐着,只管看着窗外发什么呆?”水溶听了忙摆手道:“哪有发呆?正陪着妹妹说话解闷呢。”纤雪道:“这才是了,姑娘睡了一天一夜,直嚷着浑身酸疼。若不是这热还未退尽,倒是起来走走更好。”水溶笑道:“谁说不是呢。”
黛玉自己侧着身子坐起来,对纤雪嗔怪道:“也没见你什么时候嘴是闲着的,快把药给我罢,省得一会儿凉了还得重热去。”纤雪吐了一下舌头,朝水溶笑道:“还不是爷招的,快出去罢!等姑娘吃了药,把这一屋子的药味散了,你再进来。”水溶深吸了一气,说道:“药气比一般的花香倒是纯净些。草药,草药,药花源也同宗。”黛玉锁着眉心,刚喝了一口,嘴上就喊道:“好苦!”纤雪闻了闻,叹道:“熬的时候就闻着了,只是大夫说了,这药性寒,姑娘爱吃的雪花糖却是最最性热的,不能同吃。还是忍忍罢,漱漱口就好了。”
水溶却是一脸的得意,听了忙正色对纤雪吩咐道:“拿了这些给姑娘吃药时备着,昨儿太医开方子时,我询问过了可以吃冰糖渍梅子。”纤雪喜出望外地接过去,只见一个白玉无暇的长颈小瓶,上面蒙了一层红绸布,用一个小布团塞了。纤雪小心拔了塞子,取了两枚噙在黛玉嘴中。只觉酸甜适中,入口化渣,黛玉从旁边又接过药碗去,小口小口地喝了,完了自己从瓶中倒了两枚出来,噙了。水溶小心上前问道:“妹妹吃着可好?若是差些什么,我再让人做去。”纤雪鬼精地凑到黛玉面前,嘻笑着追问道:“姑娘吃着可好?”黛玉红了脸,朝纤雪埋怨道:“好不好,也没别的压口。烦劳溶哥哥辛苦了。”纤雪接过碗,笑着朝水溶说道:“姑娘不喜待见我了,我还是离了这里的好。”说完,自己摞了帘子跑了出去。
黛玉听了,禁不住掩嘴笑道:“这小蹄子亏得跑得快,我没说她,她倒编排上我了。”水溶也笑道:“可不是嘛,这俩丫头,仗着姑母疼爱,连我也不在她们眼里呢。”黛玉一听,撇嘴说道:“纤雪和月莹,可不是你嘴上说的那样,没大没小。我看呀,倒是你,一个堂堂王爷,有事没事儿的不呆在正经的北静王府,老在姑母家里厮混。”水溶一听,急了,张口争辩道:“妹妹冤屈死我了,若不是妹妹在……”,话到了嘴边,自觉话有唐突,忙又收了回去,改口道:“若非妹妹在生病,姑母也病倒了,实在怕妹妹不习惯,姑母再三拜托于我,外面的政务都耽误了几日。”
黛玉一听,更是不依不饶地说道:“南安王府想必也不比北静王府奴才少罢,母妃何必舍近求远?倒是溶哥哥世受皇恩,领着俸禄却还误了正事,岂不是假母妃之名,枉顾了天子的圣眷?”水溶百口莫辩,想实话实说,却又怕惹得黛玉不快,真是急得满头大汗。黛玉偶瞥了一眼水溶,见他急得不行,心上莫缘由地涌起一丝自责。但转念,她又接着说道:“溶哥哥府上可还有妹妹?”水溶一愣,脱口而出道:“有一妹,只不是一母同胞。”黛玉听了,点头说道:“想来妹妹自是已嫁为人妇?”水溶摇头,疑惑道:“还未及笈,尚待字闺中。”
黛玉掀开锦被,下得床来踉跄地掀起门帘,眼圈红了一大半,含泪说道:“你既有妹妹,何苦还要来招惹于我?人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想来若是你亲妹妹,你又该作何感受?王爷对小女子的厚爱,担待不起,请。”水溶心里暗自后悔自己的莽撞,忙劝慰道:“妹妹的痛苦,我岂能不感同身受?只是一时情急,忘了礼数。妹妹别生气,我走就是了。妹妹好生将养身子,只是别辜负了我的心就好。”
黛玉怔忡地看着此刻的水溶,眼角滚下两行热泪。她不再答理水溶,转身坐回到床边,掩了衣袖,小声哭泣起来。水溶原已挪动的脚步,禁不住也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看黛玉,踌躇了半晌,终还是又返了回来。他从怀里取出一条丝帕,小心地递上,说道:“别哭了,再哭姑母见了又该心疼了。”黛玉呜咽着并不看他,只是挡手撇开帕子去,直接用手揩拭了一下脸颊,然后抽泣着说道:“你既怕母妃伤心,趁早离了我,大家都干净了。”
水溶不知该如此劝解于黛玉了,只好不发一言,眼圈也红红的,默默地听着。许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纤雪却适时撞了进来。她纳闷地瞅了瞅两人,重新扶了黛玉躺好,上前盖好被子。然后才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也没见今儿是什么日子,真该查一下黄历了。屋里的两兄妹跟乌眼鸡似的,背着身子掉眼泪。外面的三爷,哭着嚷着也要进来看小姐。”
水溶和黛玉一听,心里同时想到了也琰。黛玉并不言语,只是翻过身不再搭理。水溶只好对纤雪低声说道:“你好生在这儿服侍,我先出去看一下。”纤雪点了点头,送了水溶出门。出得门来,刚一拐出月门,便听外面一阵喧哗。也琰正在与一帮小厮纠缠不清,小厮们抱手的抱手,抱脚的抱脚,只不敢放了他,嘴上还喊着:“求求你了,二爷,王妃和水王爷下了令的,不准其他人进入。我们也只是听命而已,别难为奴才们了,好不好?”也琰气急败坏地蹬着两腿,口中还在嚷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儿是王府,哪里我去不得?林姑娘又不是他一人的妹妹,按亲疏论,我还排在他前面呢!凭什么他能进,我就不能进!”
题外话:这两节写得不太满意,弄得情节始终有些不连贯。刚刚改了一下,这两天还要改。给朋友们看文添了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