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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黛玉,自打离京之后,一路上倒也顺水顺舟,只是秋水寒凉,无意中增添了些萧瑟的气息,好在,黛玉的情绪还算稳定。

这日黄昏,船行至一处山村一隅,黛玉在舱内隔帘看去,见远山如黛,秋树茂密,房屋整齐,心中甚是喜欢,一时兴起,便独自一人挑帘出得舱外,站在船头远远眺望。

此时,夕阳如画,映得江上金点闪射,更有山坡上丛丛的柿树上结满的累累金柿,与夕阳遥相辉映,别有一番情趣。遥望村中,有鹤发童颜的老人背着双手缓慢地来去,又有一两布衣村妇来江边提着木桶取水,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两个孩童,让人望之油然而生隐居之意。

黛玉看得出了神,不禁自语道:“侯门深似海,虽是锦衣玉食,终究不如这山野村家自由自在啊!”言罢,深深叹了口气。

正想再转到另侧船舱一看时,却见紫娟一挑门帘出来,柔声劝道:“姑娘,天色晚了,这江上寒气重,还是回舱去吧!”

黛玉摇头道:“怕什么!难得出来透透气,又有这样的好夕阳,好景致,我还没欣赏够呢!”这样说着,便转回头,欲往舱另侧走,谁承想刚刚转回头,却猛见一艘富丽堂皇的大船只越过自家船只破水而来,船头巍然立着一位白蟒箭袖的青年公子。

只见这位公子眉若寒峰直入鬓,目若星河点点光,双唇不点而朱,神色刚柔并济,身形挺拔如白杨,服饰华美若帝王,端的是一派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态势。

此时,那男子也发现了黛玉,正自惊诧这江上寒船中还有如此绝色女子时,忽见黛玉朝自己看来,那眼神中有三分娇嗔七分惊讶,低眉颔首之际,又自有一种罕见的袅娜风流之态,让人望之忘俗,更自忘我。

黛玉本是无意的一瞥,虽然也惊讶于此人相貌举止的非凡,气质的高贵,但见此人只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自己,脸上红云突现之际,心中也有了几丝不快。想着凭他是何等尊贵身份,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一个陌路女子,也委实太没有教养了些。因此,脸色一沉,便用帕子一挡,扶了紫娟的胳膊,快步进了船舱。

那名公子正看得出神,忽见黛玉脸色突变,扶了丫头直进了船舱,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懊恼之下,连连跺脚,忙也以袖遮面,匆匆入得舱内。

一时,两艘大船亦前亦后,相随而前。那青年公子的随从本想喝令黛玉的船靠后,让自家船只先行驶过,被那青年公子阻拦住了。他摇头道:“不许仗势压人!更何况,那船上有女眷,咱们更要礼让才是。”那些随从方命掌舵老老实实地跟在黛玉的船后,徐徐前行。

约莫半个时辰后,夕阳沉下,暗夜袭来。江上远远近近亮起了星星点点的渔火。这时,看天色已晚,周全便来到舱外请示道:“姑娘,天色晚了,我们今日是要宿在船上,还是靠岸投宿?”

黛玉想了想道:“昨儿夜里我们已经在江上宿了一宿,这水上湿气重,想必各位爷爷都已劳乏了,不如今日就靠岸投宿吧,等明儿休息好了再上路!”周全忙答应着,自去招呼众人到前面小镇上停船靠岸投宿,而那青年公子的大船亦跟在船后。

船又行驶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前面闪出一个码头,顺码头往岸上遥遥观望,但见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一望便知是个繁华的小镇。周全忙命人就近靠岸,他则去舱内请示黛玉。

此时,那码头上已密密麻麻泊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那几个年迈的家人只得往空隙处停船,谁知一个不小心,船头竟碰到了一艘豪华的商船尾梢上,将那商船撞得抖了几抖。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只见商船的舱帘一挑,十来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壮汉先后跳出来,皆双手抱臂一字排开站到船尾梢上,气势汹汹地望着黛玉船上那几名老家奴。那壮汉中为首的便冲黛玉船上那几个老家奴大喝一声道:“嘟,大胆老头,居然敢撞严老爷家的船,眼瞎了吗?还不赶紧过来受死!”

一位老家奴听见喝声,慌忙作揖道:“几位大爷,方才是我这糟老头子摆船时不小心撞到了诸位大爷的船,请大爷们见谅,小老儿在这里给您赔礼了!”

那为首的壮汉冷笑一声道:“赔礼?哼,说得倒好听,我们几个若是不小心将你那艘破船撞翻,淹死了你,只作个揖,你就能善罢甘休?”

老家奴忙再次作揖哀求道:“请诸位大爷饶过,小的感激不尽……”

那几位壮汉哪里还再理他,其中一个喊着:“来啊,冲到他家船上,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一并拿过来,孝敬严老爷去!”众人皆像得了圣旨一般,张牙舞爪地就要往黛玉的船上冲。

这时,黛玉在舱内已然听到了外面的喧闹声,忙命周全前去打探。周全忙离了黛玉,赶到船头,对那帮壮汉深深作揖道:“诸位大爷们,请少安毋躁,方才是我们不好,我代我家姑娘跟诸位大爷们认个错,请诸位大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说着话,便从怀中掏出黛玉原先交给他的一包银子双手递了过去。

那为首的一听说里边有位姑娘,登时乐得眉开眼笑,一把将周全手中的银子打翻在地,喝道:“混帐糟老头子,谁稀罕你的破银子,赶紧把你家姑娘交出来,让我们严老爷玩玩儿。”说着,便冲后边一挥手,喊道:“弟兄们,给我上!把里边的姑娘拉出来孝敬严老爷,其余的钱财我们哥儿几个分了!”众人一听,更是喜得嗷嗷直叫,呼拉一下就涌到了黛玉的船上,有几个腿快的直奔舱内而去。

周全等人见拦不住这帮恶霸,吓得破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呢,救命啊!来人啊,抓强盗啊!”

此时,岸边、船上早已围了一帮看客,众人起哄的有,揪心的有,漠视的有,唯独没有一人敢出来拔刀相助的。此是为何?原来,这艘商船是本县最大的恶霸严成法家的。平日里,他家就在这一带仗势欺人,为所欲为,若有一人敢反抗,三日内必会命丧黄泉,因此,这些人明明知道他们家又在仗势欺人,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吱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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