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内,水溶也同样忐忑不安,忐忑的是,方才对黛玉无礼,怕她依然纠结在心,自己也觉惭愧,怕这次会面会尴尬至极;但转念又一想,毕竟自己搭救过她一次,她又亲自立于岸边答谢,想必已抛却方才的不快,转而对自己感恩戴德了。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正自忐忑间,只见舱帘一挑,慧心拉着黛玉的手缓缓进得舱来。水溶忙起身相迎,口中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只怯怯看着黛玉微笑。黛玉低垂着眼眉,看见水溶朝自己走来,忙俯身下拜,轻启朱唇道:“民女林黛玉见过王爷!”
水溶这才忙道:“姑娘快快请起!”说完,又对手下吩咐道,“看坐!”一个小丫头忙搬过一个梅花式洋漆小几放至宾客的位置。黛玉先是不敢坐,后水溶与慧心各自坐下,又几次相让,才坐于几角上。
这时,水溶才得以正面近距离地打量黛玉的形容。只见她颔首凝眉,睫毛低垂,娇羞如粉面桃花,妩媚如四月新柳,挽着精致的飞燕髻,戴着白蓝相间的珠钗,一身水蓝色锦缎衣裙,越发衬得她清雅脱俗,气质如兰。
水溶端详罢,心中越发喜爱。又回头看侧妃慧心,觉得终是华贵在外,灵气不足,心中不免有些惆怅,便默默无语,独自思量起来。
慧心见水溶只是一个劲儿打量黛玉,最后竟低头不语,唯恐失了王家礼数,让黛玉笑话,这才替水溶问道:“林姑娘,方才受惊了吧?唉,都是些市井无赖泼皮,王爷已派人捉了他们,等靠了岸,定也要尽快捉了他们的头头儿,一并发落,请姑娘尽管放宽心赶路就是。”
黛玉再次谢道:“方才一事实在多亏王爷及时出手相助,黛玉感激不尽,日后若有机会报答,定当万死不辞!”
慧心笑道:“姑娘太客气了,为民除害造福百姓,这是王爷的份内之事!”黛玉听罢,只微微点头,便不再言语。
慧心见水溶仍是低头不语,唯恐冷了场子,只得又问:“敢问姑娘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呢?”
黛玉道:“从京都来,要往苏州去。”
“哦?原来姑娘是从京都来啊,想必与我们启程的日子差不了几天。只是,我见姑娘这船上,只带了几个老家人,怕是护送不周,不知姑娘为何要冒险长途跋涉往苏州去?”
黛玉听问,立即红了眼圈儿,半晌才强忍悲痛道:“黛玉父母俱已相继亡故,因无依无靠,这些年便寄住在京都的外祖母家。苏州乃是黛玉的故乡,因近日黛玉思乡心切,故冒险前往。”
黛玉这一番表白,让水溶和慧心听了,顿起怜悯之心。水溶也已顾不得方才的尴尬,忙道:“想不到姑娘如此之命苦,可怜可叹。只不知姑娘在京都的外祖母家是为官还是经商亦或务农?水溶知晓后,也许会有个照应。”
黛玉用帕子拭了拭泪道:“黛玉的外祖母家在京都荣国府,大舅舅贾赦袭一等将军之职,二舅舅贾政时任工部员外郎,黛玉的外祖母即是大舅舅和二舅舅的母亲史太君。”
“啊——原来是他家!”水溶和慧心听后,皆大吃一惊,而后又喜形于色。水溶更是按捺不住喜悦,起身笑道:“怪不得姑娘形容如仙殊,气质如郁兰,却原来是贾府史太君的外孙女儿,想来有她那样的外祖母,培养出你这么个天姿绝世的外孙女儿,也是应当的了。”
水溶本是真情流露,一旁的慧心听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其实这也难怪,慧心一向是水溶最宠爱的妃子,今日猛听他当着众人的面不遗余力地夸奖一个女子,换作是谁,心里都会打翻醋瓶。好在,慧心还算识大体,只心里不快,表面却没表现出来。
黛玉呢,耳听得水溶如此赞她,心中虽感唐突,但脸上的红云却已密布。她只得说了一句:“王爷过奖了,黛玉羞愧难当!”便垂首静坐,手中只管绞着自己的一方绣帕,以掩内心的慌乱。
水溶见黛玉羞怯难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掩饰地笑笑,道:“姑娘不知,我们两家交情甚重,既然姑娘是贾府的贵客,亦是我水溶的贵客。今见姑娘势单力薄,水溶不能坐视不管,恳请姑娘上岸略歇息一两日,待水溶处理了这清野县的公事,愿与姑娘一同启程赶往苏州,这样也好有个照应,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黛玉惊得忙起身施礼道,“黛玉怎敢叨扰王爷的公事,还请王爷收回诚命……”
水溶一笑道:“姑娘言重了,不过是顺路而已。”
黛玉仍然面有难色,慧心见罢,忙笑道:“林姑娘有所不知,我家王爷奉了圣上的命令,南下出巡,苏州乃是其中的一站,的确是顺路,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见慧心也如此说,黛玉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黛玉就多谢王爷照顾!”水溶点头微笑不语。
慧心想了想,对水溶建议道:“王爷,既然要同林姑娘一起启程,不如让林姑娘一行人跟咱们住到一起吧,我也好有伴儿说说话。”水溶点头道:“听凭侧妃安排。”慧心道了谢,忙吩咐手下,将黛玉一行人的食宿一并安排好,并好生伺候着,手下人答应着自去料理,黛玉又千恩万谢,方告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