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很快定了下月十八迎娶林素儿的好日子。林家得着信后,也是紧锣密鼓地张罗。
这日,黛玉吃罢早饭后,把墨婶娘和林素儿叫了过来。黛玉见林素儿仍是那身家常衣裳,便拉着她的手笑道:“素儿,你的好日子快要到了,姐姐没有别的可送的,少不得带你去裁几身衣裳几床被面,也算是姐姐的一片心意。”
林素儿早已羞得满面通红,只管低头笑道:“玉姐姐真会拿素儿取笑,素儿才不愿嫁人呢,愿守着父母弟弟及姐姐过一辈子。”
黛玉笑道:“你这说得可是傻话了,女孩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就算你执意不愿嫁,将来等弟媳妇过了门子,有了孩子,看你这个老姑婆羞不羞!”
林素儿娇嗔地“哼”了一声道:“玉姐姐只会说话哄人,要果真那样,玉姐姐怎么不嫁人?姐姐比我还大呢!”
墨婶娘见林素儿说话没有分寸,忙呵斥道:“素儿,不许对姐姐无礼,还不快给姐姐陪罪?”
黛玉笑着摆手道:“罢,罢,不过是姐妹们闲话聊天,原没有那么多讲究,更何况,妹妹这话原也没错,我是比她大,只是,有些事你是不明白的,我不急着嫁人自有我的道理,将来你就明白了。”
“什么道理?玉姐姐,你快说给我听听啊!”林素儿歪着脖子缠着她。
黛玉笑道:“你现在别问这么多,只要你记住,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这夫妻和睦儿孙满堂的福气的,我瞧着你就有这福气,姐姐心里着实羡慕呢!”
林素儿听了,还是不甚明白,待想再细问下去,黛玉已然站起身道,“好了,咱们不在这里打闷葫芦了,还是更了衣亲自到铺子里转一转吧。”
墨婶娘和林素儿百般推辞,无奈黛玉主意已定,几人只得更了衣,坐着轿子带着周全等几个男家人来到了苏州城的繁华街市上。
苏州原就是以盛产刺秀闻名天下,黛玉她们所到之处,皆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各色刺绣铺子。黛玉主张着采买了一些上好的衣料及被面,及想再去逛逛首饰铺子时,忽听前方一阵吵闹,黛玉忙命跟来的家人去打探。不一会儿,家人来报,说是林家打败官司的几个族人,正在前面卖丫头侍妾呢。
“卖丫头侍妾?”黛玉闻听大吃一惊,忙掀开轿帘走了出来。紫娟和素儿忙过来搀扶。几人来到近前,远远地往人群中一看,见那方的高台上果然有几名待卖的丫鬟和妇人,后面站着的卖主果然是先前带头闹事的林四、林老栓等的家人。黛玉看罢,心内由不得一酸,忙点手唤过一名家人,吩咐道:“你再去打探一下,看他们为何要卖人,一会来回我。”说罢,返身又回了轿中。
那名家人很快打探明白了,跑过来隔着轿子回道:“回姑娘,林四和林老栓的家人都说主人先前打官司被押在大牢里,这会子还没被放出来,家里又赔了姑娘的租子钱,先前又打点了许多人,也花了很多钱,这会子早已亏空得无以度日,只得把这些丫头和侍妾卖掉用以度日。”
黛玉听罢,停顿了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唉,这真是自作自受啊!如此自相残杀,真是愧对祖先呢!”
旁边的紫娟忍不住忿忿道:“姑娘不会是心软了吧,我劝姑娘别这样想,毕竟当初是他们先挑的事,这个怨不得姑娘,要说愧对祖先,也是他们那帮人愧对,碍着姑娘什么事了!”
黛玉再次重叹一声道:“话是这样说,可我这心里终究过意不去。算了,暂且不去管他们,咱们还是给素儿买首饰去吧,起轿!”众人这才重新抬起轿子,到首饰铺里又采买了一番,直到近日落时分才打道回府。
晚饭过后,黛玉陪着墨婶娘及林素儿查看了一番衣料首饰,又吩咐人拿到店里去裁制。一切安排妥当后,黛玉才让众人下去歇息,只留林如墨和周全在身边。
黛玉叹息着将今日林四等人卖丫头侍妾的事同林如墨说了一遍,林如墨听罢,也是叹声连连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玉儿这会子看他们可怜,怎么不想想当初他们是怎么害你的?依我看,玉儿就随他们去吧,也该让他们尝尝这害人害己的后果是什么滋味儿了。”
黛玉闻听,又是沉默半晌,方才叹道:“恶人终有恶报,这话如今是真应验了。可我想着,他们毕竟是咱们的族人,算起来也都是我的长辈,而且老栓叔又暗地里帮过咱们,咱们应该寻机报答才是,怎能坐视不管?更何况,他们恶人先告状已然得到了惩罚,咱们就不要对以前的事再耿耿于怀了。”
林如墨和周全四目相对了一下,周全便问道:“姑娘,依您的意思是……”
黛玉道:“依我的意思,明儿周爷爷拿些银子到衙门里打点打点,早些把他们放出来吧;叔叔就帮我到各家送点银子,就当是接济他们,我这心里也好过一点。”
“这、这可如何使得呢?”周全忍不住担忧道,“姑娘宽宏大量,我们都着实佩服,可是对林四那伙人,我们怕好心不得好报啊!所谓‘放虎归山,必有后患’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姑娘还应三思而后行!”
黛玉道:“你们担忧的,我早就前后思量过,现在做此决定,只是想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同时也对得起我自己的这颗心。就算是日后再遭人报复,我也认了!”说罢,便吩咐紫娟拿银子分给两人。两人无奈,只得忧心忡忡地接过来,自行退下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