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水溶自打听说黛玉回了京后,日日不得心安。几次三番派人去贾府打探消息,回来的人都说贾府在故意推托,不知安的什么心。难道,他们不愿与北静王府结亲?没有理由啊!他们老太君的意思是求之不得,今日去见元妃娘娘,她也甚为愿意,还说要请皇上降旨赐婚,可见大家都是愿意的,可为什么就是迟迟等不到准信儿呢?
正自焦虑间,忽听下人来报,说王护卫带着林姑娘来求见。
“林姑娘?”水溶大吃,忙问,“可是荣国府的林黛玉林姑娘?”
下人道:“正是!”
水溶喜不自禁,忙道:“快快有请!”说完,自己也忙起身整衣敛容,好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可也奇怪,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遇事从容不迫的人,可为什么一听说要见林姑娘,这心就怦怦直跳,乱了方寸呢?
这时,屋门一开,王护卫引着黛玉进得屋来。王护卫先给水溶行完礼,低身禀报道:“王爷,小人才从外面办事回来,看到林姑娘主仆三人等在王府大门外,一问才知道已等了王爷一天了,可门房的人说是侧妃吩咐过,不让告诉林姑娘王爷回来了,所以林姑娘就一直在门外等,幸亏小人回来得及时,要不然……”
“什么?!有这等事?”水溶没等听完,便呆在了当场。这、这怎么可能呢?慧心一向贤德待人,而且她与黛玉还是好姐妹,也知道自己对黛玉的心思,她怎么能做出这等事?
王护卫见水溶愣怔,忙又回道:“王爷,小人多嘴了!”
水溶如梦方醒,尴尬地点点头道:“没事,你先下去吧,本王自有道理。”王护卫答应一声,退了出去。黛玉这才上前给水溶行礼。
水溶忙请黛玉平身,抱歉道:“让林姑娘在府外等了这么久,真是惭愧!请林姑娘放心,本王一定明查此事,绝对会还林姑娘一个公道!”
黛玉笑道:“王爷言重了,王爷公务繁忙,黛玉多等几个时辰是应该的,还是不要累及无辜吧!”水溶又尴尬地笑笑,忙命捧上茶来。
黛玉自是不敢喝茶,只待丫头下去,屋内没了旁人,才突然跪倒在水溶面前郑重地磕了一个头道:“王爷,黛玉今日斗胆前来,是来请罪的,还望王爷治黛玉的罪。”
水溶又是一惊,脑中立即做出无数个可能,还是没能猜出黛玉的意思,忙正色道:“林姑娘快快请起,到底出了什么事?竟让你说出这样的话!”
黛玉仍旧跪地不起,未语泪先流,半晌方哽咽道:“黛玉在苏州接到外祖母急信,让黛玉尽快赶到京城相见,黛玉日夜兼行,不敢有丝毫耽误。及到了外祖母身边才得知原来是王爷派人去提亲,黛玉不胜惶恐。想我年幼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又体弱多病,性情孤僻,委实没有贤德之才能匹配王爷,还请王爷念在黛玉孤苦无助,荣国府又与北静王府是世交的情份上,收回诚命!”
“啊?!”水溶再次大惊失色,半晌方结结巴巴道,“林姑娘,你……你竟然拒绝了本王?”
黛玉重又叩首道:“黛玉并非是拒绝王爷的美意,实在是黛玉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请王爷恕罪!”
水溶气得一抖手一个茶怀甩了出去,顿时“啪”的一声落地摔成了碎沫。黛玉吓得身子一震,但又接着镇定了一下,咬紧牙关等着水溶降罪。
时间一秒秒地滑过,黛玉一直在下面跪着,而水溶则背转着身站在她面前,半晌都无语。空气如死水般沉闷,黛玉也似乎要在这这沉闷中窒息一般,忽觉得一阵心慌,她猛地一抚胸口,不由得shen吟一声,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来。
听得黛玉在身后痛苦的shen吟,水溶唬得忙转过身去细瞧,见黛玉已然晃晃悠悠,似支撑不住身体,面色腊黄,汗珠已浸湿额头碎发,看着让人不胜心痛。水溶只觉得心口一疼,忙俯身问道:“林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黛玉勉强支撑起身体,冲水溶笑一笑道:“王爷,黛玉……很好!请王爷收回诚命!”说罢,还要磕头。
水溶气得一把扶了她,道:“不要说话了,你身子要紧,还是赶紧治病!”说完,便冲外面喊道:“来人呢,传太医!”
“不!且慢!”黛玉慌忙抓住水溶的胳膊,有气无力道,“王爷,黛玉没事,只要王爷能答应黛玉,收回诚命,黛玉一定没事!”
“你!”水溶满眼痛心地看着她,颤抖道,“难道,本王对你的这片心意,就让你如此不堪重负吗?本王何错之有?”
黛玉艰难地闭了闭眼,才又缓缓睁开眼,道:“王爷,你没有错,王爷对黛玉的一片心意,黛玉心知肚明,也感激不尽。可黛玉是个命薄之人,实在无福消受王爷的一片好意,请王爷恕罪!”
“罢,罢!”水溶拦腰将她抱至怀中,道,“你不要再说了,本王答应你还不行吗?只要你能卸下这心里的千斤重担,好好养病,本王一定答应你!”说罢,便将黛玉抱到榻上,他则走到屋门又一叠声地喊:“叫太医来!”
远处的紫娟和雪雁听到水溶的呼声,唬得魂飞魄散,忙大喊着:“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便跑过来,一下扑倒在水溶的脚下。
水溶忙道:“你们不要急,我瞧着你们姑娘就是一时急迫导致的,没有大碍,我马上叫太医给来她诊治。”正说着话,只见几个下人领着一位太医颠颠地跑过来,水溶忙道:“赶紧进来给林姑娘诊治一下。”说完,率先走进屋子,太医也紧跟进去,自去给黛玉诊脉。紫娟和雪雁心急如焚,真想一步进到里间看个究竟,但又不敢说话,只得耐心等着。
太医很快诊完了脉,对水溶道:“请王爷放心,林姑娘没有大碍,方才一是受了些风寒,二是心里抑郁,加之心焦烦燥,才导致的气力不足,呼吸不畅。我开张方子,她吃上几副便可大愈。只是还有一点,林姑娘体质本就虚弱,从今往后,要心平静气些方好。”说罢,开了方子递给水溶,水溶忙谢过命人送了出去。
这时,榻上的黛玉已然稍稍恢复了体力,见太医已走,忙支撑着起身道:“王爷,黛玉今日实在是惭愧,让您见笑了!如今黛玉也不需要什么方子,只要知道王爷答应了黛玉的请求,就心满意足了。王爷待黛玉的盛情,日后若有机会,一定重报,现在要告辞了!”
水溶见黛玉去意已决,只得叹气道:“也罢,你先去吧,等我明日向皇上和娘娘将此事奏明,请他们撤旨,你就放心吧!”黛玉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微微福身谢过,才在紫娟和雪雁的搀扶下,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