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皇上觉得委屈了北静王府,便同陈妃商量,将黛玉指给了水溶。水溶接了旨,不免喜形于色,待到消息传开了来,北静王府和南安王府门庭若市。贾母因见最近贾府开始败落了起来,心中焦急,又想着黛玉同两个王府的关系不一般,便带了凤姐、宝钗一同去拜访黛玉。贾母一心想要同南安王府多亲近一些,只是南安太妃心中不愿同贾府打交道,便委婉推辞了。贾母无可奈何,只好匆匆离去。
前些日子陈妃和北静王府出了事,南安王府不免也遭了皇上的冷眼,因此史家便急匆匆地接了湘云回去,湘云虽然不肯,但是黛玉知道她叔叔婶婶素来是不好相与的,怕湘云同他们又生出是非来,因此也劝了她回去。如今他们见到陈妃和北静王府重新得了皇上的恩宠,南安王府和北静王府又结了亲,史家便忙不迭派人送了湘云到南安王府里道喜。
黛玉见湘云来了,难免喜出望外,又留着她在王府里住下。史家那边听说,自然是点头称好。自打湘云来了南安王府,卫若兰却又整日和水溶一起过来,倒叫水溶和黛玉好生取笑了一番。
这日黛玉和湘云两个人去向南安太妃请安,见到王妃沈氏也在,便陪着她们一起说了会话,突然见到水溶进来,神色同往常不太一样,黛玉便问道:“可是又有什么事情?瞧你一脸严肃,必定是出了大问题。”
水溶见黛玉问,便回道:“我得了两个消息,原是知道你会伤心的,只是若是不跟你说了,你以后难免会怨我。”
湘云将手边的茶放下,奇道:“如何便是这样严重的样子?我倒是没有见过王爷如此。”
莫说是湘云,便是南安太妃和王妃听到水溶这样说,都难免有些惊讶。
黛玉是第一次见到水溶这样,心中自然也有些疑惑,只冲着他说:“你有话直接告诉我便是了,偏又这样吊人的胃口。”
水溶顿了一下,开口道:“这些天传得沸沸扬扬,说是贾府出了大事情,只说二姑娘在孙府里面好端端地便没了,四姑娘又出家作了姑子。我心中疑惑,便找了人去查探,原来却是真的。”
湘云正要端起茶碗,听到水溶这样说,手便一抖,只将茶碗打翻在地,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水溶便说:“刚巧都在昨天。我得了消息,便赶来跟你们说了。虽然贾府做事有些不妥当,只是你们姐妹之间素来便是亲密无间的,如今二姑娘去了,怕是一定要去看她最后一面。”
湘云听说惜春出了家,虽然有些惊讶,但是远远比不上迎春死亡的消息,因此又急急问道:“王爷可知道二姐姐是怎么没了的?二姐姐虽然不爱出门,但是身子一向都是很好的,如何说去便去了?”
水溶自从迎春嫁了孙绍组之后,便觉得十分不妥,只是他见到黛玉已经为迎春担心了,于是就不将真实的情形告诉黛玉。如今知道迎春是被孙绍组虐打而死的,因怕黛玉又伤心难过一场,因此只含糊其辞,说迎春是发了急病。
黛玉一时没有多想,只伤心难过了一阵子,又同湘云说起,要亲自去孙家拜祭了迎春才好。湘云心急,只拉着黛玉便说道即刻要走。南安太妃知道她们姐妹情深,便要派人去送了她们过去。水溶见她们要走,便跟着去了。
孙家的人见到北静王爷、潇湘郡主和史家的小姐来了,忙将他们迎了进去,只是却不见孙绍组。水溶问起孙绍组来,孙家的下人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水溶当下便知孙绍组必定是没有把迎春的死放在心上,说不定又去哪里花天酒地去了,只是他见湘云和黛玉两个都没有生疑,却也不敢继续追问。
黛玉说起要见迎春最后一面,孙家的下人急着阻拦,只说怕惊了郡主,黛玉又见他们一个个神色奇怪,不免对迎春的死因生了疑,一时间也顾不上害怕了,因此非要去瞧,见那些下人们一径地阻拦,黛玉无奈之下,只好摆起了郡主的架子,将他们唬住。
待到黛玉进了灵堂,见只有司棋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棺木之前哭,灵堂却也设置得甚是简陋,黛玉见了,心中不免也有些气愤。司棋见到黛玉和湘云,便站了起来,冲着她们哭道:“林姑娘,云姑娘,你们总算来了。我们家姑娘实在是冤啊。”
湘云忙问端的,便听到司棋将迎春在孙府里面所受的苦一一说了出来。原来迎春自从嫁到孙府,便整日挨打受骂。那孙绍组是个凶狠的人,原是看在贾府的面子上,这才娶了迎春来,没想到没几日又传出王夫人下毒害陈妃不成、反而将元妃和萧妃害死的事情。
孙绍组见到贾府如今失了势,更成为众矢之的,心中不免窝火。他只道从此攀附上了金陵城中赫赫有名的四大家族,没想到贾府一夜间竟发生这样的事情,因此对迎春也没有好脸色。迎春素来是不说话的,孙绍组看到她这个样子,觉得更加恼怒,便对她又打又骂,迎春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忍受。
这一日孙绍组喝了些酒,回来见到迎春已经睡了,竟怒不可遏,只一巴掌就把迎春打醒,又骂道:“我还没有回来,你居然已经睡着了,难不成我娶了你回来,竟是让我服侍你的?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好听些是将你娶了进门,实际上不过是我花了五千两银子买回来的。”
迎春睡得迷迷糊糊,如今冷不防被他吵醒,一时间神智也有些不清楚,因此便回道:“如今已经是三更天了,我见你还不回来,只道你今天又在外面睡下了,况且我今天原就有些不舒服,因此便先睡了。”
孙绍组听见迎春竟然回嘴,不由得怒火中烧,伸手又打了她一个巴掌,说道:“你竟然兀自强辩起来。看我不打你。”
迎春往日挨打,总有司棋护着,如今深更半夜的,司棋不在身边,孙绍组又喝了不少酒,下手便重了一些,只不住地打着迎春。见迎春出声喊痛,孙绍组就打得更厉害些。迎春原本还会喊疼,到了后来便慢慢地不出声音了。孙绍组打得累了,便又去其他地方睡了,到了第二天一早,司棋进来服侍,这才发现迎春满身满脸是伤,任凭她如何叫唤都不出声音,再推了推迎春,只觉得她浑身已经凉透了。
司棋见迎春死了,只唬得大声叫嚷了起来,一下子将孙府的人都惊醒了。孙绍组前一日喝得迷迷糊糊,第二天还觉得头痛,却又被人叫醒,细问之下知道是迎春死了。孙绍组虽然见如今贾府失了势,但是四大家族仍然互相有亲,倒也不能同他们翻了脸,因此只叫人通知贾府,说迎春是得了急病去世的。只是水溶心细,听人说起这些,不免生了疑,又叫人细细查了,这才早就知道迎春去世的真相。
黛玉和湘云听到司棋这样说,两个人都惊呆了,还是湘云最先反应过来,又过去再细看迎春,只见她满身都是伤痕,衣服也是粗糙的,想起迎春往日在贾府娇生惯养的,如今嫁了人,却受了这么多的苦,不免又满是心酸,眼泪便滚了下来。黛玉此时也走了过来,瞧见迎春的模样,也是心痛不已,冲着水溶便要说话,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眼泪便掉了下来。
水溶见到黛玉伤心欲绝,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便叹了口气,伸手将黛玉搂在怀里,说道:“我原是不想告诉你实情的,就是怕你这样伤心,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黛玉这才明白水溶早就已经知道了,便推了推他说:“这样大的事情,如何却不对我说?”心里知道他原也是为了自己好,因此只这样说了两句,又住了口不说,一时间又想到迎春惨死,便哭个不停。
司棋见她们哭成一团,忙上来劝说。虽然黛玉、湘云心中又是愤怒,又是难过,但是迎春毕竟已经是孙家的人,便是贾府中的贾赦、邢夫人也没有办法干涉,她们两个姑娘家也无可奈何,只有哭一场罢了。
回到南安王府,黛玉和湘云又提起惜春出家的事情来,一起来问水溶。
水溶便回道:“我常听你们提起,府上的四姑娘是个古怪的,没想到竟真是这样。二姑娘的事情传到了四姑娘耳朵里面,她反倒只淡淡说了句‘这也倒也干净’,没吭声便绞了头发去,待到丫头婆子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
湘云听了,又问道:“四妹妹如今可还在府里吗?”
黛玉便回道:“以老太太的性子,断然是不能让她就这样离了府里,况且那边府上又好面子,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走呢?”
水溶点头称是,又冲着湘云说道:“你林姐姐说的极是。四姑娘如今留在大观园中,住的正是当日妙玉姑娘所在的栊翠庵,身边的入画也一直随身服侍着,日子过得倒也安稳。”
黛玉中秋那天在北静王府里面就听宝琴说了,当时只道惜春年纪还好,性子虽然执拗些,但是慢慢教导倒也不妨事,如今知道惜春竟真的作了姑子,倒也没有意料中那样惊讶。
想了一会,黛玉便又对湘云说:“四妹妹原就是个爱清静的,如今她入了空门,倒是偿了她素日的心愿。咱们见她得偿所愿,倒也不要难过。所幸的是还有府上的人照应着,咱们倒也不必为她太担心。”
湘云见黛玉说的有些道理,只点头称是,当下也觉得宽慰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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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