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身披戎装整直奔前线,薛家大军开至边关,巍巍大旗飘,沥沥北风吹,人在空中呼出的气流都是一片白色,沿途风景都、带着枯黄的萧瑟,甚至在山阴处能看见晶莹怆然的冰花,即使在衣物夹层塞了不少稻草,铁甲寒衣还是让皮肤感觉一阵一阵的寒冷,每天清晨起床总有几个战士发现手脚多了几个冻疮。
帅帐之中竟然也一片寒冷,为了和士兵同甘共苦,这位仁帅把分到帐中的炭火全都拨给那些冻疮严重的伤兵帐中,或许也正因为薛仁这样的举动,竟然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连下两城,严酷的寒冷抵挡不住云国势如破竹的攻势,由姗姗来迟的乾陵亲自掌管的后勤使得薛仁所带军队享受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当然,除了衣物。
即使聪慧心细如乾陵,也没想到云国的后勤补给竟然能够弱到这样的程度,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作为足以决定一场战斗胜负的后勤,竟然成了最为薄弱的一环,这让接手的乾陵大为不解,纵观薛家上下,这都是用战争堆积出来的威名,打了这么多场仗行头还准备不好,这谁能想到呢。
当然,这也是乾陵不了解云国一直的内斗有关,薛家打仗一直是在这种艰苦卓绝的环境下进行的,严宽当丞相的时候没少克扣薛家军的饷银,甚至还是在龙腾默许之下,甚至后者也认为这是唯一一个削弱自己这个心头大患的好办法,准备地说,自从云国传位龙腾,薛家的后勤就被皇家专办,这也是为什么薛如梅从严宽府中秘密搜出那么多玉石珍宝后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让他心肺破碎而死的原因,那些珍奇古玩可都是用薛家的后勤,战士的血汗换来的!
不过好在乾陵在了解这样的情况后迅速赶制冬衣,薛家也给予她最大支持,甚至封了她一个将军职位,并且协助她处死几个负隅顽抗的习惯性贪污分子,所有人都能够遇见薛家军以后的幸福未来。
话说回来,似乎是为了应和帐内帐外寒冷的氛围,薛仁和一干部下也是面色严肃寒似铁,纵横清晰的地图平铺在木箱临时改装的桌子上,一股木渣滓味扑面而来,当然现在也没有人去在意这个味道,这帮老爷们连下两城两个澡都没洗,毕竟在这样的天气洗澡简直识一种折磨,他们可不想当一个战场上的病痨鬼,那简直就是去送死的,血腥味和汗味夹杂,如果有爱干净的女人恐怕闻一小下就吐了,但这个帐篷中的人却毫无感觉,目光交际处一个年轻而又俊儒的男人皱紧眉头。
薛仁修长的手指紧握马鞭,暗刻花纹让冰冷的指端隐隐生痛,过高的锁子甲扣在脖颈,冰冷的铁沿顶着下巴,让他总是有一种被刀面抵住的感觉,只是一想到,这是为了防止暗箭袭人专用的战场配置,准备解开扣子的手还是无奈地垂下。
“来人。”薛仁手中的鞭子弯成半圆握在手中,啪嗒一声敲在地图上,一个眉清目秀的侦察兵半低着头进入,轮廓优美的下巴让许久没有见过女人的几位将领吞了吞口水,偏偏这个小兵生的极为纤细,淡薄的铠甲隐隐见竟然有着女子的弧度,不少本来就有些兵痞习性的军官心中无不恶意地想着这该不是哪个有着特殊癖好的贵族蒙养的那啥吧,薛仁也皱了皱眉头,他本身就有些男生女相,自然不会觉得这个少年多么俊逸,而是在质疑这样的少年是否真的有资格出任一名合格的侦察兵。
少年始终没有抬头,这样的举动未免让人有些怀疑他是否真的是有什么靠山,竟然妄自尊大到这般不守礼节的底部,毕竟薛家现在已是朝中最大的势力,小皇帝少不更事是称职的傀儡,这个小子竟然还这么嚣张?
薛仁倒是不在意这样的出格行为,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前方有什么情况?”
少年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开口“末将一路避开敌国暗哨,孤身潜入离畔所在大军三千米内。”
“你如何知道是离畔?”薛仁淡淡开口,眼中闪过一片寒芒“这可是很重要的情报,不可妄言,按照乾陵将军情报,离畔可是和骏国国君有了些矛盾,甚至被半软禁起来,你怎么证明他是离畔,毕竟之前的侦察兵可从未发现丞相旗帜。”
侦察兵呵呵一笑,并不表态,却是反问道“若将军是离畔,难道会大张旗鼓?”
“大胆!”几声怒喝同时传来,在上下级分明的军队,岂能轮到你一个小兵用这般质问口吻?
“说下去。”薛仁抬手制止那些虎狼军的声音,嘴角勾起,露出一丝感兴趣的微笑。
小兵也倒是真有胆色,竟然发出阵阵笑声“看来薛将军也明白我的意思,离畔身经百战,自然会隐匿行踪打一个出其不意,就算骏国君主害怕他功高震主,但现在我云国连下两城,虽然没有实行大清洗或者屠城,但早已引起骏国上下的仇恨,无论是基于自身还是摄于民愤,他都不得不让离畔前来,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也是不确定的事,万一弄错了呢?”薛仁眸光越来越深,犹如一潭古井,一眼望不到底,周围将领也是一片沉默,偌大的帐子中只有道道呼出的白气缭绕。
“四员虎将环嗣其旁,三军素容等待检阅,云鸟不得过,蝇虫静无声,不是离畔,还有谁能有这般威风?”小兵话语平淡,却隐含激越。
这位小兵所说的四员虎将是离畔多次征战后发掘出的人才,号称当世之雄,既然有他们在,离畔亲自出马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若是皇帝御驾亲征,不也如此?四员虎将虽然是离畔专用,但用来保护皇帝也是名正言顺。”薛仁半闭双眼,这句话倒是有一些狡猾嬉闹的成分,恐怕连他自己的都不会相信。
“将军是在考我?”小兵嗤之以鼻“御驾亲征?黄盖头在何处?銮驾又在哪里?皇帝亲来最大的好处应当是鼓舞士气,但弊端却是要分出更多的人保护,在这样的攻城战需要的就是看那方人势众多,又不是平原交锋比拼士气,皇帝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算他是傻子离畔都不会同意。”众人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小兵说话倒也有趣。
“抬起头来。”薛仁一声大喝,正在大笑的众将似是被捏住嗓子一般戛然而止,小兵缓缓抬头,一张艳丽无匹的面颊如同山水画一般慢慢展现。
“我就知道是你。”薛仁无奈扶额,带着笑容的妹妹半跪在冰凉成霜的地面,一双狡黠的眼眸带着恶作剧成功后的喜悦。
“你们不让我来,难道我就不能来?花木兰替父从军十余载都没有被发现,还能难得住我?”薛如梅拍拍膝盖站了起来。
薛仁皱眉“花木兰是谁?”薛如梅呃一声不知如何解释,打了个哈哈掩盖过去,凤目环绕,被她看见的众人都低下头,尤其是刚才喝止过她的,更是准备找地缝钻了,薛如梅瑕疵必报是出了名的,自己怎么无意间惹了这个女煞星。
好在薛如梅也不想多做计较,半是撒娇半是无赖地开口“反正我已经来了,你也不能赶我走了吧,何况现在离畔已到,证明他的物资补给早已备好,相对来说因为这种天气我们战力大减,即使知道离畔在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
薛仁瞪了一眼薛如梅,却又不好开口责怪,也就顺着说下去“的确如此,现在我最担心的是被包了饺子,众将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一顿扯皮,薛如梅总算见到了危机来临是自古以来的固定反应,一部分主战,一部分主张先回去,两方人马纠缠不下,本来安静的大殿一片混乱,简直成了叫卖市场。
“安静。”开口的并不是仁帅,而是薛如梅,凤目含怒一拍桌子,所有的人都不敢开口,薛仁或许还不会随随便便处死什么人,但薛如梅就不一定了,有过临阵换将先例的她很有可能让在座的所有人在丢了官职的同时丢了脑袋。
“退,是绝无可能,离畔才出我们就退,这算是什么,我云国还要不要脸面了。”薛如梅冷哼一声“你们担心后勤不足,乾陵将军已经从山海楼所属衣庄调来不少过冬衣物,你们担心士兵战力不足,三万已经训练好的军队在后接应,还是你们担心我薛家无法统领你们?”
“不敢不敢。”无论是主战的还是主和的都有些尴尬地开口。
薛如梅向前几步长身而立,玉指一点“埋伏于此,敌军必溃。”
众人看向地图,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坡地,周围四通八达,怎么可能围歼敌军。
“我愿立下军令状。”扫一眼眼露怀疑嘲讽的众人却又不敢开口的众人,薛如梅冷笑“若敌军不退,如梅提头来见。”
宽椅之上,男子身躯一震,握住马鞭的手不住颤抖,薛如梅半跪于地“请将军赐下军令。”
薛仁叹息一声“妹妹,你何必许下这般誓言。”
“我不是你的妹妹。”薛如梅正色道“请称呼我为薛将军。”这句话已经摆明薛如梅的决心,有些准备劝阻的将领把含在舌尖的话咽了回去。
“既然如此,随你吧。”薛仁深深叹息“我给你五千人。”匣子中军令抽出,正欲投下。
“慢。”薛如梅浅笑“我若胜,便要你主帅之位。”
“准。”军令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