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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府,后院一间破烂的小屋前,两个膀圆宽腰的婆子面露不耐的将馊了的饭菜从窗内扔进屋,嘴中亦是不干不净的怒骂。

“像这种不守妇德,水性杨花的叛贼早死早干净,要不是侯爷善心,这个女人早该滚出我们侯府。居然还让我们伺候这种不要脸的贼人,我呸,给她点吃的就不错了。”

“就是,要是我,早就没有脸面活下去了。”婆子故意加大声音说道,“还害得我们陪着这贱人,真是晦气。”

“是啊,连侯爷大婚的喜酒都没得喝。”另一个婆子顿了顿,声音透出向往,“据说摆了在京华楼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呢。”

“如果不是这个贱人……”婆子声音中透出幸灾乐祸,“这种人也就配吃猪食!”

心如死灰,傅暖清仰面躺在冰凉入骨的地面,眼神空洞却射出不甘的怒火,死?她为什么要死?她还没看见她的那位好“良人”死无葬身之地,她怎么会死?

良人,良人。那个女人满眼笑意的说她找了一个好良人。

良人?呵,无良之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傅家的覆灭,卓家也插了一腿。她根本不敢想,在她战战兢兢的做好卓家的大妇的时候,那个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良人正在策划毁灭傅家的毒计。

真是讽刺,她应该想到,他的阴冷凉薄,从来都是隐藏在温文尔雅之下。连那个刁蛮无礼,一向与她不对付的妹妹都说过,傅暖清,你真是瞎了眼了……

是啊,她傅暖清瞎了眼了……从茹姐儿失足落水的那天起,眼睛就渐渐的看不清了,这是惩罚,她知道。惩罚她有眼无珠,惩罚她识人不清。

意识越发的模糊,傅暖清缓缓的爬向泛着馊味的饭菜,死命的将它们咽进肚子……

“娘亲——娘亲——”爱娇软糯的声音忽远忽近,伴随着银铃似的笑声,在耳边回荡不去。

茹姐儿,是茹姐儿!茹姐儿,你是来接娘亲了么?你不怪娘亲没有照顾好你么?

砰——一声巨响,一下子将爱娇软糯的声音打散。

是谁?是谁吓跑了她的茹姐儿?

“卓郎,这个又老又丑的瞎眼妇人就是那位名满京城的傅大才女?”声音柔美而娇俏,甜腻而销魂。

傅暖清脑中此时已是无比的混乱,时而是茹姐儿“娘亲,娘亲”的叫唤,时而是傅家人狠狠的指责,又时而是一个温文柔情的男声发誓爱她不悔……尽管刚才听到的声音无比的熟悉,却总是想不起这是谁。

“卓郎,这个妇人好可怕……”

“忻儿莫怕,不过是一个将死的妇人而已。傅家通敌叛国,本该株连九族,这妇人苟活这么久,也该去和那些该死的叛贼团聚了。”

傅家通敌叛国?傅暖清眨了眨无神的双眼,傅家……傅家……突如其来的悲痛让她不禁弓起那皮包骨般瘦弱的身子,是了,傅家被全部斩首了,几百口人,斩首的鲜血弥漫了整个菜市口的沟渠,浓郁的腥气连城外都能闻到……

“卓郎,你被这妇人连累至此,竟还让她留于此处奉养……卓郎,你真傻。”

“忻儿才是傻瓜,为了我无怨无悔的等了那么多年,我卓青言何德何能有此贤妻……”

“卓郎……”

卓、青、言。傅暖清突然坐起,睁大眼,面容狰狞而扭曲,嘶哑的喊,“滚,卓青言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滚——”

“啊——”柔美的声音变得惊惶,“卓郎,我怕——”

“忻儿,你先离开。垂柳,扶夫人回房。”

“卓郎,我要你陪我——”

“忻儿听话。”

“茹姐儿,娘亲在这里,茹姐儿别怕,娘亲在这里,谁都害不了你,茹姐儿……”傅暖清痴痴的喊着,疯癫而狂乱。

“贱人——”傅暖清的下颚被狠狠的捏住,几乎可以听到骨头咯咯作响,“你以为你还是傅家大小姐,竟敢叫我滚?还敢念着那个野种?那个野种根本就该死。”

“住口,你住口。”傅暖清失声大喊,痛苦的捂住耳朵,“住口,住口……”

“呵,那个野种也不知道是谁的,傅暖清,我卓青言从来就没有碰过你,和你同住在一个屋子就已经让我恶心不已了。谁知道那个野种是你跟哪个野男人生的?”捏着傅暖清的手随意的一甩,将傅暖清狠狠的甩在地上,“哦,对了,我堂堂卓家怎么可能承认一个野种呢?所以我就让垂柳把她淹死了。”

“你住口,卓青言,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傅暖清趴在地上,全身所有的力气在刚刚坐起时早已经用完,“茹姐儿,是娘亲对不起你,是娘亲的错……”

“本想留着你,倒也为我增几分薄名。不过你知道的不少,为避免夜长梦多,就免你活受罪,死个痛快罢。”话音一落,木门也随着重重掩上。

“你不得好死,卓青言,你不得好死……”嘶哑的声音渐渐的湮灭在火光中。

惊天的火光在暗影森森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的耀眼。在一声声的救火声中,定远侯府的后院尽数葬于大火中,包括那位叛贼之女,包括定远侯府的六位下人。

外人嗟叹,这位叛贼之女畏罪自杀也就罢了,却还连累了侯府下人为之陪葬,果真是蛇蝎心肠,难为定远侯在知晓其为叛贼之女时,不得已顺从圣上旨意休妻,却还念着旧情将其安置在侯府后院,却没想到啊……

京城外长卿山,白色华衣男子遥看着定远侯府,轻轻道,“可惜了……”

身后,站着一位面容可怖的青衫男子,一道由眉间划向嘴角的蜈蚣型刀疤将本是清秀的脸一分为二,一半俊秀雅致,一半碎裂尽是疤痕。

“不伤心?”白色华衣男子回眸挑眉问道。

“不,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也是她——”青衫男子亦是遥看向定远侯府,面容无悲无喜,“该受的。”

“想不想亲自报仇?”

“已经回不去了……”叹息一声,青衫男子不再多言。

十年了,傅暖清魂魄之身东躲西藏,心中不甘,不看到卓青言这等卑鄙小人的悲惨结局她誓不罢休。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拒入轮回,死守卓青言看老天怎么惩戒此等畜生等来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远侯府平叛反贼有功……卓青言特封为定国公;其妻穆韵忻贤良淑德,特此封号一品诰命夫人……钦此。”

老天瞎眼了吗?

心中的愤懑无法纾解,恍恍惚惚间,傅暖清的魂体飞向傅家旧址,傅家祠堂前,燃着几根白烛,放着蔬果供奉,一个青衣僧人笔直的跪在祠堂门口,其怀中抱着一个月余大的婴儿,其脚下尽是青丝。此人面容可怖,一半俊秀雅致,一半碎裂尽是疤痕。

未等傅暖清仔细察看,却被突然的一阵白光将其吸入。

失去意识前,傅暖清听到青衣僧人道,“轮回罔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是时候未到,未到罢了……”

*

“哎,三小姐这是何苦,圣旨难违,再闹二爷也不会冒大不韪抗旨,倒是苦了她自己,又是发烧,又是心思郁结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柳妈妈,小姐不过才三岁,夫人又……”

“夫人想不开啊,谁家不是三妻四妾的,这独宠最是求不得,偏偏夫人……哎,这留下的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小姐可怎么办呐?”

“水……”努力了好久,傅暖清才发出小猫叫声般的声音,嘶哑而难听。

“哎哟,小祖宗,你可算是醒了。晴兮,赶紧去请文大夫过来,说是小姐醒了。”

清凉的感觉从唇边蔓延,这种感觉太美好,让傅暖清忍不住轻吟出声,努力的攫取更多的清凉。

“三小姐,你可慢点喝,没人和你抢,啊。”柳妈妈小心的移开茶杯,扶着傅暖清小小的身子,给她顺着背,未免喝水太急而呛到。

迷迷蒙蒙的睁开眼,一张圆圆胖胖的脸出现在面前,满是怜惜慈爱。傅暖清怔了怔,奶娘不是被柳笙接走了么,应该安享晚年,怎么会和自己一般下了地狱?

“柳妈妈,文大夫来了。”声音清清脆脆,亦是有几分的熟悉。

一只清凉的手搭上傅暖清的手腕,沉吟片刻,便开口道,“三小姐已无大碍,修养半月服用安神汤即可,无须担心。”

“这就好,这就好。”柳妈妈连声道,“文大夫辛苦了。”

“这里是,哪里?”傅暖清看了看柳妈妈那关爱的眼神,唇边微动,却怎么都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我……不是下了地狱么,怎么反倒和妈妈一样进了极乐世界?”

“哎哟,三小姐可是病糊涂了,这里你的归燕阁啊,怎么连自己的屋子都不认识了?可别胡思乱想,乖乖休息病才会好。”柳妈妈听着傅暖清的童言稚语,心中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夫人前些就已经熬不住去了,三娘又如此重情,可怎么办,难道一直瞒着吗?

傅暖清心中一惊,似乎自己的记忆中确实有这样的事,那还是柳妈妈告诉她的,所以说自己这是幻觉了?

使着劲的握上柳妈妈的手,温暖的触感,和记忆中一般无二。

缓缓的闭上眼,傅暖清觉得,她该好好的理理自己的思绪,弄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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