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皇宫,美丽如画的园林,奇花异石更是数不胜数,虽然莲香承袭了薛家的百万财富,要说奇花异石见过的也不少,却不如这皇家的九牛一毛。徽宗素爱奇石,以致想升官发财的人皆献之,而花石出众者必能得到徽宗的重用。然而每一处的景与辉煌就如这明明是夏的璀璨在她的眼里看到的却是秋的悲鸣。“昏君以一己之欲望不惜祸乱纲纪,以致奸臣当道,清者不能清,浊者更为浊,这世道?公理与天理何在?”想着自己无端遭受灭门之灾,心直发冷,仿佛这过的不是夏天是冬天,她一袭粉红色的宫服面无表情地夹杂在宫娥间,脚下的花园小路,咯脚的卵石,郁郁匆匆的花树,满庭的芬香带不走的是思念与牵挂,三年了,她低着头,一路的哀思,我等了这些年,只为与昭延团聚,想这年年日日的征战,多少女子像我一样,到头来等到的却是昏君的荒淫,等到的是梦尽千回转成空。也不知道昭延是生是死,翠儿与水仙是否带着相思逃脱?昏君!昏君!我现在所承受的一切悲哀、不幸与委屈皆是他造成的。想到这里,莲香握在手中的手帕拽的更紧了。
“皇宫比不得自家,一言一行,都在规矩内,尤其是尊卑有序,各宫的妃嫔、贵妃娘娘,她们统统是你们的主子,要想在宫里呆长久,该有的礼节得做足了!”耳边说话的人是李掌赞,一个二三十岁的女官,虽不如十四五年华的女孩儿那般粉嫩,却也是丰韵尤存,她主要负责礼仪与参拜之事,此次的任务是要领着她们前往大庆殿面见圣上与皇后及贵嫔。换而言之,这一去,只那么一面便可决定这些女子在宫中的命运。
说时前方一身着黄色衣裙的女子,手执绘有仕女的蒲扇,轻盈盈的走来,那身姿宛若风中的拂柳,珠翠银环,丝绸绫缎,穿戴不俗,一看便知是宫中的嫔妃,果然在五步之外,掌赞停下,半蹲行礼,“徐昭仪安好!”众人皆将手放于腹部偏左的位置,半蹲行礼。
徐昭仪笑容可掬,道声“起”。温柔的声音让莲香忍不住抬头,这一眼望去,昭仪的模样清晰可见,长长的脸,大大的眼睛,甚是可人。然而她的脸色有些不好,嘴角虽有笑,却难掩眉间的忧伤。话说这徐昭仪,本是皇后的押班,后一眼被皇上相中,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除郑贵妃、王贵妃、刘贵妃外,她便是徽宗最爱的妃嫔,若不是去岁的一件事,恐早已成了贵妃。
徐昭仪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目光在一张面容娇俏的女子身上停留,那是怎样难懂的表情?舒展的眉间隐现着难以捉摸的怒火,微微上翘的嘴角看似纯真,骨子里透着一股韧劲儿,她就像一颗从天而降的玉石,美丽而坚韧,完美而傲然,春风吹拂起水红色的衣裙,她的目光难懂,嘴角滑过的笑,伪装的那般天真与无邪。她凝视着前方,面色从容、坦然。徐昭仪眉头微蹙,李掌赞带着人继续前行,莲香在靠边的最后一排,徐昭仪忽拉住了她的衣袖,莲香疑惑地停下行礼,“昭仪还有何吩咐?”
“这里容不下别的心思……”徐昭仪的声音很小,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得到。四目相对,望着徐昭仪略带劝诫的眼神,微微蠕动的嘴唇,莲香心一惊,她为何要跟我说这种话,难道她看出我进宫的目的?很快又否定道,‘她不可能看出异样的!’于是面色坦然,微笑依旧,说,“奴婢不知昭仪娘娘的意思!瞧她们都走远了,我若不跟上去待会又要害的李掌赞四处找!告退!”徐昭仪见状,脸色更加的苍白,仿佛又看到了她人生的被重复。“罢了,总要多走些路才能明白,你走吧!”
当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莲香的心变得不安,“她为何偏偏跟我讲这莫名奇妙的话?”
大庆殿三个金碧辉煌的大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分外刺眼,门口有九层阶梯,李掌赞站在第四层上,一脸严肃地提醒道,“待会儿见了皇上、皇后以及贵嫔,要面带笑容,一一行礼,不要窃窃私语,不可强出头惹皇上注意,若惊扰圣驾纵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如果有人想借此机会一朝飞上枝头,要学会讨好人,嘴巴放甜一点,尤其是郑贵妃,若不然就算皇上相中,未必会有出头之日!”李掌赞重点强调着郑贵妃,相反作为六宫之主的皇后,却敢只字不提,不禁惹得众人猜忌。
家人子开始七嘴八议论起来,“郑贵妃难道比皇后还重要?皇后应是六宫之主啊?”
金秋月似乎听进了掌赞的话,傲慢而得意的说,“是六宫之主又怎样,不受皇上宠爱,就只能被骑在头上!”金秋月乃荆州刺史家的二小姐,由于庶出,性格固执,清高,虽十四五岁的年龄,心眼却极多,但外表的清纯让世人无法识别其样貌下的丑恶,只道是心直口快。
“照这样说的话,王皇后只是挂个名,真正的皇后是郑贵妃!”“就是!就是!”镜秋与宝奴附和着,接着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也不知道是觉得这件事好玩儿,还是在嘲笑王皇后的命运,莲香懒怠打听宫里的八卦,她只想着待会儿见到皇上该是个什么样的情境?怒火向他,还是伪装?
就在此时从身后传来一身厉害的吼声,吓了莲香一大跳。
“如此不懂规矩的女人,怎可呆在宫里?李掌赞,这就是你多天来教导的成果?”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李掌赞恐慌,赶忙跪下磕头。
金秋月等口无遮拦的女孩儿顿时面如死灰,莲香一回头见皇后一袭金黄色的凤袍,端庄威仪。再看那张脸,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的鼻子,不怎么挺,嘴唇厚而小,论样貌,真的很普通,不禁轻叹了声“难怪”而后也跪下。
“还没怎样就敢对皇后娘娘说三道四!真是群恬不知耻的长舌妇!”说话的不是皇后而是她身边的女官,年龄四十出头,她的脸气的通红,而一旁的皇后,面无一丝的波澜,仿佛耳朵早就生成了茧,这些中伤的话飞不进耳朵里。
“皇后娘娘,奴婢该死,这丫头们,才进宫不懂规矩,还请娘娘饶了她们!”李掌赞惶恐地求情。然而老宫女看起来是皇后忠实的仆人,仇视的看着这群貌美如花的女子,“还没封嫔封妃,就敢议论皇后,要是以后真成了贵妃,那还得了!若李掌赞执意留下她们,那就跟着她们一起出宫好了!”
这个老宫女说话十分的厉害,让整个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一旁的王皇后,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出戏,李掌赞为难,老宫女继续严厉,“要是李掌赞肯主动揪出是哪些人出言不逊,看在你在宫里十几年的份上,不予追究!”
“这个老女人是什么身份,皇后都没发怒,她倒出头,李掌赞也不敢有二话?”莲香偷偷的看了一眼老宫女,皮肤有些松弛,皱着的眉头能夹死蚊子,目若星辰,贼亮贼亮地。
李掌赞没法,在秀女中走了一圈,手一指,三个秀女像三只淋雨的麻雀,颤颤巍巍的前去,金秋月的傲气消失的无影踪,老宫女一人一巴掌下去,骂道,“祸害!赶出去!”金秋月捂着脸扑通一声的跪下,嘶声竭力的求饶,“皇后娘娘饶命!如果被赶出宫去,爹娘脸上无光,我也没脸回家,还不如死了的好!求娘娘给条生路,只要不赶我们出去,就是在宫中老死也愿意,求皇后娘娘开恩啊!”声泪俱下的讨饶,着实可怜。镜秋和宝奴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着讨饶。
“这些女人,真是蠢!掌赞不过一句提醒,竟让她们口无遮拦的一味奉承郑贵妃,这下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纵是皇后再不济,她也是这宫里的主人,郑贵妃还得向她请安!”莲香低着头,暗暗沉思着。
就在哭声呵斥声讨饶声乱成一片时,王皇后终于开了口,“放了她们!时候不早了,待会儿皇上就该来了!”说着她淡然向宫殿里走去,老宫女在身后甚是气愤,可是又不能不执行命令,便指着她们三个,教训道,“贵妃是贵妃,皇后是皇后,以后再敢说三道四,定叫人割掉你们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