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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洗,冷月高悬,更夫的嗓音泛着浓浓的困意:“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凤阳侯府,东厢的主屋内,一抹娇小的黑影从床底下钻出来,床上,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童正呼呼大睡,黑影伸手在孩童的鼻翼下方探了探之后,才收回手。黑影在床前站了片刻,似乎在看床边那越燃越烈的火盆,以及垂在火焰上方一拳之隔的被褥一角……

片刻之后,娇小的身影径直走到窗户前,轻轻的将窗户打开,皎白的月光从窗口泄入,有些冷。

小身影又在圆桌前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床前,然后回身将床上的孩童小心翼翼的抱起,走到窗户旁,踩着凳子翻出窗外。

屋外有月光的普照,比屋内亮堂许多,月光下,能看清那小身影的脸。是一个少女,十二三岁的年纪,长得精致秀美,嫩嫩的唇瓣紧紧抿着,如同常年浸在水中的黑珍珠一般润泽璀璨的大眼中泛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少女抱着小孩童,极快地往不远处的一丛栀子花树走去,刚在栀子花丛中躲好,便见到刚才那屋内隐隐有火光闪动,片刻之后,滚滚浓烟起,火光大作。

“走水啦,走水啦——!”

一阵阵急喝奔跑声中,划破了深夜的寂静,少女抱着小娃娃,看着熊熊烈火中的屋子,眼底一片冰天雪地。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少女眼中的冰冷褪去,眸中只剩满满的哀愁与疼惜还有一份坚定:“月儿,这一回,会不一样的。”轻声的呢喃,如同蚊吟,被不远处喧天的嘈杂掩得无声无息。

突然,一阵尖锐的哭喊声传来:“快——!快救火啊——!小世子还在屋内啊——!”下一刻,便是“噼噼啪啪”的巨响,屋子已经倒塌了大片,滚滚的浓烟飘满了整个院落,火焰如同一条被束缚了千百年之后终于得到自由的巨龙,肆意的翻滚肆意的吞没。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熊熊焚烧的火场上,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身着黑衣的少女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从栀子花从里离开,轻车熟路的走到东厢西侧的墙角下,从狗洞中钻了出去。

少女抱着怀中的小孩童,飞快的奔跑,穿过一条又一条黑暗的巷道,越过一道又一道空旷的大街,不知跑了多久,少女跑进了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在竹林深处的一座小竹屋前停下。

胸膛剧烈的起伏,少女急促的喘息着,小脸上汗如雨下也顾不得擦,伸出白皙的小手,急急的拍打着竹门:“陌叔!陌叔——快开门!我是凤阳。”

片刻之后,竹屋内点起了灯火,竹门吱呀一声,门开了,俊美的中年男子只着白色的里衣,墨发披肩,见到凤阳此刻的模样,明显愣了愣,旋即将凤阳轻轻拉近门,又将竹门合紧,拴上,做完这一切才转身,关切的看着凤阳:“阳儿,你怎会这番……”要说的还没说完,男子便发现了凤阳怀中的男童,瞳孔一缩,焦急的:“月儿这是怎么了?”

凤阳将怀中的孩童递给男子,不住地喘息,嗓音有些嘶哑:“陌叔,你先瞧瞧月儿,我等下再同你讲。”

男子点点头,接过孩童:“你先去喝口水,我替月儿诊脉。”说完,将孩童抱进里屋。

凤阳喝了水进到里屋时,陌上柳刚好替凤月诊脉完毕,凤阳两步走到床前:“陌叔,月儿是怎么了?”

陌上柳将凤月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掖好被子:“月儿中了迷药,没什么大碍,等药劲过了之后便能醒来。”关切的看着满脸汗渍的凤阳,起身,伸手将凤阳凌乱的发丝抚顺:“到底发生了何事?”

凤阳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阵阵暖意,听着他关切的语气,眼眶酸涩不已,眸中的水雾越来越浓,扑进陌上柳怀里,没有撕心裂肺的大喊,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哭诉,她只是低沉着嗓音,平淡的说:“陌叔,刘庭轩害死了娘亲害死了外公,现在他还要害死月儿。”

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陌上柳山全身剧烈一颤,他轻轻的将凤阳从怀中推出来,握着她双肩,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阳儿,你在说什么?”

凤阳看着陌上柳,黑眸中恨意滔天,低哑的嗓音却冷得让人发颤:“娘亲生月儿时之所以会早产,是因为撞见了刘庭轩同叶如眉苟合。外公去京城送先皇下葬之时,刘庭轩安排了亲信混在随从里,返程时在外公的水里下了毒。刘庭轩去迎外公的遗体之时,便计划好了在他离开凤阳后,让人杀了奶妈,然后再给月儿下迷药,让月儿葬身火海,之后再东厢失火之事归咎于奶妈大意。”凤阳说完,死死咬了咬唇瓣,嗓音有些哽咽:“今夜,我便是在失火前,将月儿抱了出来。”

陌上柳一张脸变得惨白如纸,松开凤阳的双肩,倒退了两步,勉强撑着身边的桌子稳住身子,双目无神,似乎还没从凤阳的话给他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

凤阳看着陌上柳,眸中闪过关切,但却什么也没做,只站在原地等陌上柳回神。

橘色的烛火在跃动,满室的寂静。

许久之后,陌上柳火锅神,嗓音有些嘶哑:“阳儿,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凤阳垂下眼:“刘庭轩离开凤阳的前一晚,我看见叶如眉偷偷摸摸的进了刘庭轩的书房,所以跟着去了。后来刘庭轩让把守的侍卫退下了,我便躲在窗下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是的,她撒谎了,知道这些,不是因为听到了刘庭轩和叶如眉的谈话,而是……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而上一次,她并不知道,她至亲至爱的人一个个离去是某些人的贪欲所致。

她,是重生回来的,就在三天前。那时,她虽然恨老天为何不让她重生得早一点,为何不给她一个机会救下娘亲和外公,但她同时又感谢老天给了她一个救下亲弟的机会。于是,她牢牢地把握住了这次机会,用了两天安排好一切,将月儿救了下来。

之所以将月儿带到陌叔这里来,是因为目前在这世上,她能全心全意相信的,只有陌叔一个。陌叔是祖父的义子,又深爱着娘亲,上一世,陌叔也是为了救她才死的,可上一世的她太不争气,白白浪费了陌叔的一片心意,最终还是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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