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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陵知道,来人定是她的便宜大哥司徒静默。

她不着痕迹的收回抓住司徒静娴的手,侧头望去,司徒静默形容俊逸,身材挺拔,白衣如雪,恍若谪仙。他的容貌与记忆中的司徒楠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后者比他身材魁梧,更多了几分军人的英气。

在他的手中,托着一方黑漆托盘,托盘上一只白玉碗正往外冒着热气,隐隐一股清苦的味道飘进鼻端。想他堂堂大将军府的大少爷,这几天来,竟是亲力亲为,为她煎药送药喂药,司徒陵心里有些小小的感动。这一次也多亏了他赶回来救下她,否则这身体早早便埋入黄土了。

说起这个大哥,真真是这个家的异类。整个将军府,除了司徒楠以外,也就他真心对司徒陵好了。而他的母亲,正是对司徒陵恨入骨髓的柱国大将军司徒楠的发妻,皇后李婉清的嫡亲姐姐李婉淑。

在李氏看来,她的女儿司徒静娴出生高贵,容貌秀美,精通琴棋书画,于武技一途颇也有造诣,放眼整个东陵,堪堪是太子良配。再加上早先便和自己的妹妹论下了这门亲事,只等俩孩子再大些,皇后便请皇帝赐婚。哪知皇帝萧衍对司徒楠颇为倚重,六年前与南疆的一场仗赢得漂亮,皇帝真心高兴,让司徒楠在三个女儿中选一个定为太子妃,司徒楠想也不想,把自己的小女儿司徒陵给推了出来。皇帝当庭下旨,此事便一锤定音。

李氏心里愤恨司徒陵鸠占鹊巢,是以对她是恨之入骨。她心里更清楚自己的妹妹也是极讨厌司徒陵这个无才无德的未来儿媳妇,然而皇命难为,又能怎样?眼看自己的女儿到了论嫁的年纪,李氏想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司徒楠出征在外,将司徒陵处死,对外只说得了疾病,司徒楠回来,司徒陵早已化着一堆灰烬,想查也无处可查。

算盘打得好,却不曾想被自己的儿子坏了好事。作为李氏的嫡亲儿子,司徒静娴的同胞大哥,司徒静默无疑让她们既爱且恨。

此时,司徒静默一双狭长凤眸凝着司徒静娴,几欲喷出火来。本身看起来云淡风轻的美男子,生生被这股子怒火给破坏了几分美感,可想而知他是真的怒了。

“司徒静默,你到底是谁的大哥!”司徒静娴见自个大哥目中喷火,对待自己跟司徒陵完全是两种态度,是以说出的话也少了该有的恭敬。平日自己的哥哥对这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比对自己还好,已是让她颇有微辞。然而今次他不但救下司徒陵,还亲自煎药喂药,毫不假手于人,必定是怕她们在药里动手脚。这些也就罢了,他刚刚居然为了这个野丫头,打伤自己的手!心里不由愤恨到了极点。

“都是司徒家的儿女,对于你、月儿和陵儿,我向来一视同仁。”司徒静默走到床前,将托盘放在床头小柜上,一边取了大引枕扶司徒陵靠坐起来,一边淡漠的道:“你该回去了,别扰了陵儿养病。”

“你!”司徒静娴跺了跺脚,恨恨的甩袖而去。

“陵儿,你躺了足足八天,终于醒了,大哥一颗心终是落到实处。”司徒静默在床边坐了下来,柔声问道:“娴儿她……没伤着你吧?”

司徒陵敏感的捕捉到他眼中哀恸一闪而逝。她知道,他定是对自己的母亲和妹妹的所作所为感到难过,而他对自己的好,一多半是在为她们赎罪。饶是如此,司徒陵心里还是真心感激他的。若非是他,自己可能已化着孤魂野鬼了,她的灵魂哪里还有机会寄宿于这具躯体?更别谈报仇了。

司徒陵摇了摇头,诚挚的道:“谢谢你,大哥。”

“你是我的妹妹。”司徒静默淡笑着揉了揉她额前头发,不再多话,端了药碗,舀了一茶匙药汤,细心的吹凉,才喂她喝下。

“大哥,好苦。”一碗药喝完,司徒陵吐了吐舌头,一副小女儿姿态。

司徒静默失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赫然是几粒蜜饯。

捡了最大的一粒喂给她,司徒静默起身,道:“陵儿你好好休息,大哥晚饭时再来看你。”

“嗯。”司徒陵乖巧的点了点头。

凝着他的背影,司徒陵忖道:司徒静默,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朝若你有求于我,我定不相负!

躺了这许多天,司徒陵无心再睡,索性坐起身,闭着眸,开始盘腿运功,了解一下这个被人称作“废物”的身体到底废物到什么程度。

不过须臾,她便错愕的睁开眼。

她真是没想到,这具身体的气海亏损,无法凝聚内力。也就是说,她根本不能驱使战气,即使学武,使出来的不过是一副花架子。饶是她前世多么妖孽,也不能在气海亏损的情况下有太大的作为,唯一有的,便是她前世日积月累练就的原始之力。所谓原始之力,是指在不使用内力的情况下使出的自身原力。就像刚才她扭断司徒静娴手腕时,凭的就是本身力量。

她探出,这具身体并不是先天气海亏损,而是曾经服食过一种名为“散气草”的毒草。散气草,顾名思义乃是消散气海的药草,毒性颇烈,然而对身体本身却是没有危害的。这让她想起三岁时,司徒陵曾染了一次严重的风寒,李氏为讨好司徒楠,衣不解带,督促她喝药。想来定是那时便不知不觉的服下了毒草。

直到五岁时,司徒楠请了教习师傅教习她功夫,才发现她根本无法凝神聚气。司徒楠只道司徒陵是先天气海亏损,也没深究。

“好歹毒的心思!”司徒陵嘴里低喃。

在这个以武为尊的时代,不论男女老幼,多少都会些功夫傍身的,端看你的资质了。完全不能习武,无疑是废物一个。李氏大约是见司徒楠太过溺爱司徒陵,便想着毁了她。哪知司徒楠依然疼她如故,爱她如故,还把尊贵的太子妃之位许给了她。

当然,这种毒草并不是无药可解,不过得找到传说中的无霜花!

前世,她曾在师傅云梦散人的书架上,无意中看到一本《毒经》上面有记载散气草,并配注需无霜花可解。无霜花,生于雪山峭壁,八片花瓣呈白色,夜晚可见莹白色的光泽,叶子细长,墨绿色,有剧毒。吞食花瓣,有修复气海的作用。

想当初师傅让她修习毒经,她很是不屑,言之凿凿的说下毒制毒是小人行径,却是忘了,解毒也是一门高深学问。任何毒药,都有它特有的味道及颜色,纵是看似无色闻之无味的毒物,也并不是无法辨认的。

若非当时的不屑为之,哪里会有后来那许多年轻生命无故殒命?

之于那些枉死的兄弟,她心里后悔,却已是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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