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
“殿下醒了!快叫太医来!”
耳边的喧闹声吵醒了沉睡的男子,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栈里,身边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啊……”刚说着,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在地,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幕,怒火中烧,“允之,我是怎么回来的?”
“启禀殿下,属下听您的吩咐暗中跟随马车,谁知突然冲出一群黑衣人与我军打了起来,等我们击退黑衣人,已经找不到殿下的踪影。正准备四下寻找,突然有个小孩儿送来一封信,说殿下在篱下村,于是我们即刻前往篱下村,发现……殿下昏倒在观音庙里……”说着,面露窘色,楚潇南这一辈子,最痛恨的事就是被人算计……
“咱们这次大张旗鼓地来南唐,也着实危险了些。”林允之忧虑地看着楚潇南。
“放心吧,现在是他们不敢迎战的时候。你以为有人敢在这里动手杀我么?”
初秋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夏日未褪尽的潮热,偶有一袭凉风吹过,有一种舒缓高旷的惬意。楚潇南坐在客栈的院子里,回想着这一天的一切,他本可以轻易地抓住两个挟持楚国君主的小贼,却鬼使神差地被绑架了。
他本可以在受袭后的那一瞬间一掌击毙那个孩子,但是他没有,因为他身后轰然倒下的女子发出的微弱声音,“别杀他。”
他的世界里只有生和死,杀或放,可这一次,这个人绑了他,却又拼了命地救他,他不懂……
“殿下,外面风大,你伤还没好,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林允之在楚潇南身边轻声说道。
楚潇南点点头,吩咐着,“你去,帮我查查今天是何人所为。找到了给我抓回来,记住,一定要活的。”
“属下遵命。”林允之说完退了下去。
受伤,对了,不知道她的伤怎么样了……
菱汐拉着治儿走出观音庙,想要迅速离开篱下村,突然被路边的一个老人叫住,她仔细一看,正是她多年前医治过的杜大娘,杜大娘是个热心人,有一次在树林里采摘中了蛇毒,幸亏菱汐碰巧经过,及时救了她,杜大娘为此感激得不得了。
此时此地遇见她真是难得的缘分,菱汐突然心生一计,杜大娘孤身一人,又为人热心,膝下无子,把治儿交给她是最好的选择,她总要回王府去的,不可能带着治儿照顾他。况且,在篱下村才是最安全的,任谁也不会想到她们竟然敢在这里住下。
休息了一晚,菱汐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一早便向杜大娘辞行,“杜大娘,治儿就拜托你了,我会送钱来给你们的。”说完,走向站在一旁的治儿,拉起他的手,“治儿,别哭,以后你就跟着杜大娘。她是个好人,这把匕首你收好,记住,千万不要轻易伤人,也别想着报仇。要好好地生活。我会来看你的。”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治儿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纵然心中有千般不舍,他依旧只是默默地注视。他似乎天生就是个不爱哭的孩子,又或者是经历的这一切让他明白失去或许也是一种宿命。
城门一开,菱汐便策马奔向王府,顾不得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她不敢想象,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王府乱成了什么样子,香儿能隐瞒她失踪了这个事实么?那个幽灵般的合作人知道她不见了会有什么反应?各种疑问让她此时的头脑一片混乱。
菱汐悄悄打开王府后门,看着自己这一身粗衫,不禁加快了脚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踏进院门的一刹那,菱汐猛然感觉身后一道道寒光射了过来,她整个人像钉在了地上,怎么也动不了。耳畔传来一群女人的声音。
菱汐猛地转身,跪下,低头不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这样被抓了一个现行。
“哎呦,我说妹妹,没想到你这下人里还有这么个美人,平时里打扮得土里土气的丑样子,原来都是骗人的呀!”这个尖酸刻薄的语气一听就是石静涟。
菱汐狠狠地咬着牙,她能想象此时紫云是怎样一副尴尬愤懑的样子,楚国女子一向面子薄,半点都说不得,为此慕容羿也是特意嘱咐了王府上下不能对这位四王妃有任何不敬之词。可是这次,真是被抓住痛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这时迎面而来的慕容羿盯着跪在地上的菱汐,猛地一惊,好像被闪电劈中了一样,“是你!”说着,一把上前抓住菱汐的下巴,邪恶地盯着她问道:“说,你到底是谁?”
菱汐硬生生被抓起来的脸正对上慕容羿深沉的眼眸,泛着一丝幽暗的光芒,心头骤然涌上无限的恐惧,逃不掉了,这次她彻底地暴露了……
众人看到慕容羿这个过激的举动都吓了一跳,她们从来不知道,这位温文尔雅的王爷竟然会有如此狠戾的神情。紫云看见菱汐先是一愣,而后急忙跪倒在地,哭着说:“王爷,是妾身的错,菱汐既是妾身的奴婢,妾身甘愿受罚。”
慕容羿放下菱汐,转身看看跪着的紫云,渐渐缓过神来,“她是你从楚宫带来的丫鬟?哼!我可是在你来金陵的一个月之前就见过她了。”
“什么!”显然,紫云也被吓了一跳,虽然在楚国她并没有见过菱汐,但她并未多想,那么多宫女,不可能每一个都见过,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身边竟然有人早她一个月来到金陵,而她竟浑然不知。
这时,菱汐灵机一动,跪倒在地,抱住慕容羿的衣角,大声哭了起来:“王爷,是奴婢的错,王爷千万不要怪罪夫人啊,是楚皇派我先到金陵。说是夫人来到金陵,人生地不熟,皇上是实在不放心才叫奴婢先来的,当时王爷搜查要犯,菱汐实在不敢暴露身份。要罚就罚奴婢吧!”边说边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是一步险棋,主子总是喜欢忠心的奴才,更何况菱汐笃定紫云和慕容羿都不会去和楚皇核实这件事的真假。
紫云看着慕容羿略微动容的神情,也急忙求其情来,“王爷,菱汐一个弱女子,即使隐瞒身份来到金陵,也是为了妾身,王爷千万不要怪罪啊。”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慌乱,“三夫人!”“三夫人,你怎么了!”
顺着慌乱的各种声音望去,只见原本立于慕容羿身侧的三夫人苏暮雪轰然倒了下去。
众人顾不上跪着的菱汐和紫云,急忙向苏暮雪围了过去,慕容羿焦急地抱起苏暮雪就朝凝霜阁走去,几个下人一路小跑跟在身后,慕容羿边走边吩咐,“去,找太医来。”
菱汐愣愣地望着这些人慌乱的背影,见紫云起身离去,也站了起来,快步向凝霜阁走去,三夫人病了么……
走进凝霜阁,菱汐不禁感叹,苏暮雪平日虽低调冷漠,但把这座凝霜阁打理得井井有条。听闻苏暮雪自小跟随父亲经商,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因此全家对她也是呵护备至,嫁入藩王府的嫁妆无不价值连城,平日如无要事她从不踏出凝霜阁半步的,也从不与他人争宠。
顾太医很快也到了凝霜阁,望闻问切一番之后,笑呵呵地走了床帐,看着众人焦急的眼神,大声说道:“恭喜王爷,三王妃有喜了!”
这一瞬间,菱汐也不觉笑了起来,一个新生命要来到这个世界了。
慕容羿急忙冲到苏暮雪床前,握着她的手,激动不已:“暮雪,你听到了么!咱们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
苏暮雪淡淡一笑,面容虽有些憔悴,但弯弯的眉眼上写满喜悦,“王爷,我看就别怪菱汐了,就当为咱们的孩子积福吧。”她张口第一句话却是为菱汐求情。
这时候众人才回想到刚才那寒光剑影的瞬间,菱汐心里一颤,这个时候苏暮雪竟然还能想到自己。也许许久以来是她对王府中人有了太强的戒备之心,即便有些许温暖,也好像被淹没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好吧,这次看在暮雪的份上就算了。”慕容羿早已没有心情再理会菱汐,说完便笑容满面的和苏暮雪聊起家常。
这副郎情妾意的景象在菱汐眼中突然显得格外动人,落在其余众人眼里,却变了一副模样,欣喜的,羡慕的,怨恨的,落寞的……
折腾了许久,她终于可以回房好好地休息了,可是踏进房间的一刹那,她突然想起,香儿呢,从她进府就没看见香儿,她出了什么事,想着,转身跑出院子,抓起正在打扫的一个丫鬟叫道:“看见香儿了么?”
丫鬟吞吞吐吐的不说话,菱汐看到她这个表情,马上就意识到出事了,她疯狂地拉扯着女子的衣衫:“快说!香儿在哪儿?香儿在哪儿?”
看着她哭得声嘶力竭的样子,丫鬟终于不忍心,悄悄地凑到她的耳旁,迅速说道:“四夫人昨夜把她叫走了,就一直没回来。”
菱汐听完,想也没想就冲向紫云阁。
紫云阁内,紫云正专注地拨弄琴弦,琴边有一壶清茶,飘着淡淡的香气。见菱汐进门,她轻按琴弦,一曲清音戛然而止……
菱汐见紫云淡漠地打量着自己,心中陡然一冷,“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夫人,求你放了香儿吧,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夫人。”
紫云缓缓拿起香雾缭绕的青花瓷茶杯,轻抿一口,放下,把下人都并退,面容上的温和淡泊瞬间消散,精致的眉目间闪过一丝狡黠,“我知道,你跟香儿情同姐妹,不这么罚你,你怎么会知道自己错了。”
“是。是奴婢的错……”菱汐不敢抬头。
紫云轻笑一声,“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不在乎,但你记住,以后要为我办事。”
“是,奴婢遵命。”菱汐的手越攥越紧,紫云冷酷的表情和坚定的语气不给菱汐一丝一毫辩驳的机会,她知道,如果她不应,此刻香儿就会香消玉殒了。
“下去吧,香儿已经回房了。”紫云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宁和,她的声音显得飘渺悠远,却又决绝,仿佛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菱汐有些踉跄着走出紫云阁,背后紫云低沉幽暗的声音响起,低得没有任何人听得到,“你最错的就是不该把楚皇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