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汐一行日夜兼程,十日便到了灵州城外。晋唐两国长久以来关系稳定,商贸发达,灵州城作为交界之城,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不少富甲一方的商人迁居至此,天然的优势使得这座边境之城没有一丝战乱之气。
三人下了马车,步行进入灵州城,迎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繁华盛世,而是一片萧条,街上偶有几个叫卖的商贩经过,街旁的店铺大都紧闭大门,只有零星的几家客栈和酒楼开着。
菱汐纳闷,转身对段氏兄弟说道:“两位大哥先去客栈休息吧,我想四处看一看。”
段氏兄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段铭急忙说道:“菱姑娘,我们初来乍到,不如让大哥先去客栈打点,我陪姑娘去县衙拜会一下县令吧。”
“也好,那咱们就先去府衙瞧瞧。”菱汐点头,与段铭向县衙走去。
县衙位于灵州城的中心地带,据说前朝皇帝御驾亲征,为保灵州驾崩,临死将一尊家传玉佛埋藏在灵州城内,以保灵州平安,自此灵州一直安定繁荣。更因为这尊玉佛,长久以来无人敢在灵州开山掘土。灵州城的这位陈县令更是十分迷信,不知从何处听闻这尊玉佛正埋藏于城中心,上任后特意将县衙迁至这块风水宝地。
菱汐和段铭来到县衙外,却见大门紧闭,无人把守,门口的鸣冤鼓落满了灰尘,鼓架上一张蜘蛛网清晰可见。
段铭几步上前,轻轻一推,县衙的大门陡然一开,段铭猛地警觉起来,“菱姑娘,小心点。”
菱汐点点头,“这府衙真是奇怪,你在附近看看,我去后院瞧瞧。”段
菱汐穿过府衙大堂,来到后院,映入眼帘的仍是一片狼藉,地上铺满灰尘和落叶,几盆牡丹早已枯萎。见到这副景象,菱汐不禁心头一颤,莫非这疫病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了……
走出县衙,一个挑着扁担的老者迎面而来,菱汐急忙上前问道:“老伯,这衙门怎么没人?”
老者放下扁担,咳嗽了两声,将菱汐打量一番,说道:“哎,看两位不是本地人吧,这灵州城自从两个月前开始闹疫病,府衙就没再开过。”
“什么?!”菱汐和段铭异口同声。
菱汐怒气冲天,“老伯,这灵州的疫病情况如何?”
老伯叹了口气,“死了不少人了,朝廷派了人来,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哎,灵州城一直无灾无难,一定是那些人,惊动了神明。”
菱汐一向不迷信,作为医者,她无数次地见证生命因为愚昧而逝去,比起神仙,她更相信人的力量,“那县令呢?灵州已经如此混乱,这县令跑到哪里去了?”
“陈县令在满月楼里都待了两个月了。”老伯说着,又叹了口气,费力地挑起扁担离去。
“满月楼?”
“菱姑娘,这满月楼是灵州有名的烟花之地。”一旁的段铭急忙回道。
“你怎么知道?”菱汐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段铭。
段铭急忙低头,目光有一丝闪烁,“哦,是这样,卑职以前曾来过灵州城。”
菱汐这才恍悟,不禁感叹皇上心思细密,转念间突然想起躲在妓院的县令,怒火中烧,“这灵州大乱,一个堂堂县令却躲起来花天酒地!走,马上带我去!”
满月楼大概是灵州城为数不多的仍在开门营生的地方,门外两个风情万种的娇媚女子正在揽客,楼内还不时传出欢声笑语,莺歌艳艳,仿佛笼罩在灵州城的病痛和威胁都与她们没有任何干系。
菱汐正欲上前,段铭急忙拉住她,“菱姑娘,您一个姑娘家,进去恐有不便,让在下去吧。”
菱汐却不理会,没等他说完,大步向满月楼走去,段铭只好悻悻地跟在她的身后。
门口的两位女子看见先是菱汐一愣,很快便化为笑靥如花,其中一个边笑边问道,“哎呦,这位姑娘,咱们这儿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另一个女子上前两步,仔细打量着菱汐,拿起手中的蒲扇轻轻地扇了两下,笑道:“翠儿,没瞧见姑娘一脸的怒气,不是来捉奸的吧?”说完,相视大笑起来。
菱汐厌恶地看着两人,大声问道:“陈县令在哪儿?”
叫翠儿的女子忽然笑了起来,娇嗔地说道:“哎呦,没想到咱们这位陈县令家里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啊。”
菱汐脸色一沉,一把上前拉住女子的手,“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翠儿没想到菱汐这么大力气,被她这么一拉,吓了一跳,急忙大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没等菱汐反应过来,几个彪形大汉已经从满月楼里冲了出来,段铭见状不妙,急忙拔出腰间的佩剑,将菱汐护在身后。
这群大汉却并没有上前动手,而是在菱汐和段铭身前站成左右两排,从中走出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一身珠光宝气,一看便知是这满月楼的话事人。
菱汐走到中年女人跟前,从腰间拿出一块金色令牌,清晰雕刻的“唐”字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中年女人见了令牌一愣,菱汐趁机凑近她的身前,耳语道:“我不想坏了妈妈的生意,我只是奉命,来找陈县令的。”
中年女人的面色微暗,犹豫了一下,挥手示意那些大汉退下,“姑娘请!”
菱汐满意地笑了笑,紧跟着中年女人进了满月楼,身后的段铭快步跟上,两人向二楼走去。
满月楼的二层约有十几间大小不一的厢房,菱汐上楼之际不经意间向左望去,一间紧闭的厢房映入眼帘。这间房似比其他房间略大,看上去十分别致,房门上挂着一枝洁白无暇的玉兰,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满月楼的妈妈见菱汐愣住,轻轻地推了推她,“姑娘,这边走。”
菱汐猛地回过神来,又望了一眼那枝玉兰,转身向右手边走去。走了不久,中年女人停在一间房门口,“姑娘,陈县令就在这里。”
菱汐一把推开房门,一愣。房间里出奇的安静,菱汐放慢脚步向内室走去,走了几步,就看见陈县令正跪在蒲团之上,身前摆放着一尊佛像,烟雾缭绕。
看见他这幅沉迷的样子,菱汐感觉有一股莫名火气冲上头顶,她上前抓住陈县令的衣襟,“外面百姓水深火热,你却躲在这里!”
陈县令好像没有反应,仍旧痴痴地看着那尊佛像。菱汐一气之下,抓起佛像就往地上扔去。
陈县令突然像疯了一般扑向菱汐,双手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段铭和众姑娘见状急忙上前拉住陈县令,可任众人如何拉扯,他就是不松手。菱汐只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微微有些眩晕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闪过,只见陈县令一松手,“嗷”地一声倒地,段铭手握利剑,正怒视着陈县令。菱汐骤然感觉呼吸畅快,喉咙间涌上一股气,猛地咳嗽了几声。
倒在地上的陈县令此时倒像是醒了过来,突然扑到在段铭的脚下哭喊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陈县令,我们不是什么大侠,这位是太医院的菱太医,皇上派来调查疫病一事。”
“陈县令,不必惊慌,我们这次前来并不是来为难你,只是有些不明白的事要向你请教。”菱汐接着段铭的话说道。
“菱太医太客气了,您请问……”陈县令说着,身体略微有些发抖。
“这灵州的疫病是从什么开始的?可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一路从金陵到灵州,疫病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十有八九这病原就来自灵州。
“大约两个月前开始,灵州城有些人开始生病,起初并没有在意,不料很快这疫病便传播起来,怎么查也查不出病因,也许真是天要亡我南唐啊。”陈县令说着,又跪倒在佛像的碎片前,眼神开始有些迷离。
“两个月前灵州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么?”不知道这县令什么时候又要发狂,菱汐急忙趁他清醒的时候问道。
“特别的事?”陈县令愣愣地看着菱汐,想了想,突然跳了起来,“啊,对了!两个月前有人在灵山开矿,下官曾派人去查看,但那些人不知从哪里弄到清怀节度使的密令,下官也不敢再说什么。定是开山惊动了神佛,我灵州才遭此大劫啊。”说着又一脸哀怨地扑到在地。
菱汐不由分说拉起还跪在地上的陈县令,“走,前面带路,我们去灵山。”
陈县令见菱汐目光坚毅,无奈同意,三人走出满月楼,向城北走去……
此时,满月楼西厢房内,一个黑衣男子肃然而立,年约二十四五,身材魁梧,天庭饱满,英气逼人。忽听门外吵嚷之声,转向身旁站着的几个随从,“去看看,外面什么事。”
其中一人轻声回道,“听说是南唐皇上派来的一位御医,前来调查疫病的事。”
“哦?这疫病怎么查到妓院来了?”黑衣男子继续问道。
“定是为了这位陈县令了。”没等随从答话,一个阴柔纯澈的声音飘然而出,只见一个白衫男子正坐在窗边,两道细细的眉毛下一双丹凤眼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彩,乌亮浓密的头发高高挽成一个发髻,只留下几缕垂落。一袭云雷纹及膝白衫,难掩贵胄之气。
男子左手握着一根沉香木,散发着淡淡木气,右手拿着一把小刀,借着窗外洒落的日光,认真地刻画着。
“哈哈,我倒忘了,世源,还是你心细啊。”黑衣男子笑了笑。
身旁的随从急忙恭维道:“将军所言甚是,咱们二公子的才智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江世安听了这话很是受用,满脸笑意,不过仍有一丝疑色:“这太医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半年前才发现的民间神医,虽是一介女流,却是医术高超。” 随从急忙将搜罗的消息禀报。
“世源,依你看,此人会不会坏了我们的大计?”江世安有些担忧地问道。
江世源没有抬头,仍旧认真地摆弄着手中的沉香木,“大哥不必担心,我们此次前来并非为了疫病,不必在意。”说着,一丝轻蔑的眼神望向窗外,只见一行衙役正跟在陈县令身后,蓦然之间一个女子的背影映入眼帘,一身红装,一条瑞锦纹束身腰带更显修长,如墨的黑发略显地散落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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