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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轩辕十年到轩辕十六年,那么漫长的一段路,从黑夜到白昼,再从白昼到黑夜。

烈烨轩……我的儿子,天朝最尊贵的皇子,在“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祖宗法制之下,他的出生即预示着皇权!他的名中亦被赐予了轩辕帝的轩字。

我原以为中间是一“焰”字,正如几他几位皇子。但皇上凝神摇头,挥毫在文官托于头顶的金盘内写下了烈烨轩三字,并为这个孩子颁下了轩辕朝第一道大赦天下令。

据说上一次大赫天下已是三十几年前,先帝册封皇后时候的事了。之后,便再也没有过。

满月那日,宣室殿中,我将一只金木鱼挂向了轩儿粉嫩的颈项。

皇上掂着那只小小的金木鱼对着轩儿小声说道:“你的母后太小气,难怪人家说是四丫头!”罢了见我面有异色又问我:“朕从来没见人送这个的,怎么你尽是送这个?嘉寅满月宴的时候就见你送的这个,后来辰华的女儿你也是送这个。朕心下纳闷极了,难道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心中一震,将那红绳头上的如意结顺了又顺,才作漫不经心状:“臣妾觉得喜欢便送了!”

他看了我一眼,不再追问,又继续逗弄着轩儿。

他送给轩儿的东西早已送往椒室殿,有金印封上,谁也不知内有何物。

轩儿的手上下挥舞,一会儿又开始掐起自己的脸来,他忙伸手将那嫩如莲藕的小手轻轻拨开。

内官在外面唱道:“相王携大长公主觐见!”

知夏上前将轩儿抱去,我为皇上整理龙袍刚妥当,父亲母亲便一同进来了。

“老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自家人,不必多礼!”

我将轩儿抱来给他们看,父亲喜不自禁,伸手在孩子脸上细细抚摩,口中喃喃说道:“真像啊!”

大家看了都这么说,确实,轩儿才不过满月,已渐有轩辕帝的轮廓。

母亲双手拢于袖中,微笑注视,而后清亮亮说道:“小儿无正相,说不定长大就变成像皇后娘娘了!”

父亲悬空的手微微一震,咳了两声,紧接着马上从怀中掏出一物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这是老臣祖传之宝玉乾坤,特献给嫡皇长子!”那是一个金制的项圈,年代久远,已被磨到更加锃亮光滑,圈外镶有五颗圆润的墨绿色玉石,微微发着幽暗的青光。

皇上笑说:“好!祖传之宝,至祥之物!”

父亲的手微微颤抖,好不容易才将那玉乾坤打开给轩儿带上,合下正好贴着他的颈部。或许是金质冰凉,一贴上孩子娇嫩的肌肤,他马上就皱了淡淡的眉毛,小手一阵挥舞,浅粉色的嘴唇慢慢瘪起来,哼了两声便“哇”地哭出声来。

娇儿憨态,将殿上众人都逗乐了。

父亲亦长吁了一口气无奈地笑了,额上有点点溢出的细密汗珠。

随后,轩辕帝怀抱着轩儿立于前殿之上,接受群臣膜拜。他的脸上挂着光辉灿烂的微笑,似要用双手将自己所缺失曾觉遗憾的一切都要补偿到这个幼小的婴孩之上。

他对我说:“轩儿出世,便与众不同,前朝后宫众目睽睽!朕即位初期,依附外戚势力,故中央权政大多转移在了士族朝会所在的未央宫前殿。虽历经几番波折,皇权被重新摆在了高位,但还是不够!自今日起,朕要彻底终结王候士族门阀政治的时代,在宣室殿建立起真正属于天子的朝堂!”

王候士族?晋安王?华敬初?还是,我的父亲?

我有些困惑,轩儿的出世,到底是改变了我,还是改变了他?

他的霸气越来越彰显出来,似乎要将天下囊于胸中。

然而眼底仍有柔情,我心下稍宽,君家虽出身王候,但对于轩辕帝来说,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母亲,他的姑母,父亲,他的相王,大哥,他的挚友,而我,他说过长相守。

“皇上,后宫诸事,臣妾的眼睛在看着!”

通天冠遮住了他宽阔睿智的额头,更衬剑眉浓挺,星眸之中,有我淡定若水的身影。于是,他释怀一笑:“美妻贤妇,朕兼得二者!”

想起产室之内,他塞在我手心的那样东西,然而,再次醒来,却没有发现。

那东西圆润冰凉,似玉。

我问知夏,她茫然不知,只说我昏迷之后,他一直在我身边。

心下虽怅然所失,但已无暇关注。

轩辕帝一十七年二月,淮王行冠礼。依次授缁布冠、皮弁、爵弁,赐字仁炽。

之后,封地河西郡,并赐建淮王府。

为此,朝中有人提出异议,河西郡与匈奴接壤,几朝几代来历经争战,当地百姓大量减少,田地荒芜。况且只是封地,淮王仍可留京,何必大兴土木。

不过,这中间,华太傅经贤妃一事,态度转化了许多,士族也兴不起什么大风浪。而晋安王又乐见于此,大臣们也是作作样子便又消声下去,河西淮王府建事如火如荼。

接着,轩辕帝又颁下法令,在王候贵族中以各法选拔奴隶,优胜者即可脱离奴籍,成为平民百姓,由朝廷拨河西荒田赐给这些人,并免除头三年的赋税,从此世代农耕。同时,为了安抚王候贵族,补偿他们的损失,朝廷又规定后三年的赋税全部赏赐给他们。

轩辕帝在这个时候如此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初春的花英刚刚绽放,柳条垂下千丝万缕,而青年却束起了发冠,专注于河西地域图之上。

一转身,春去秋来,冬往夏至,轩儿已开始蹒跚学步,不大会走却要跑,所以经常摔跤,好在有阿泽跟在后边,经常速度更快一步咬住他的衣服。那只小狼,现在也有了名字,叫阿泽。稳婆说我陷于昏迷危急万分之际,是它一口咬向我的胳膊,当时便将我从黑暗之中拉了回来。这个小东西,利齿尚未长出,如何咬得这么疼?至今我的左胳膊上还有一圈牙印。

防不胜防,于是,我想到将椒房内的桌案椅榻换成圆角软木制成。

皇上见我此举不禁摇头:“有以噎死者,欲禁天下之食!”

我扑哧一笑,却又沉思,想到当初我规劝淑妃的话,更换一事便就此做罢。

我像是一颗陀螺,整日围着轩儿转,竟忽略了许多人和事。

而皇上也经常整日地待在宣室殿,他像是紧崩于弦上的箭,时时关注着河西的一切。

河西郡因淮王府的造就,以及一系列惠政布施,慢慢开始人口密集起来。

前朝皇权如日中天的同时,宫中亦是风平浪静,未如皇上所说风起云涌。

焰行渐渐不爱到椒房殿来,来了也是默默看着轩儿,难得吭上一声。他与焰炔焰华仍住在东宫,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邸学渡过。

而轩儿是嫡出皇子,椒房殿中便专门设有他的寝宫。

皇上即使很晚过来,也必要去看看他。有的时候叹声对我说:“真想把他喊醒陪陪朕!”

“其实轩儿的眼睛与朕的母后非常相像!”

“文周太后?”

“是啊,朕带你去看她!”

我有些不明所以,宗庙里供有文周太后的画像,我是见过了的,眼角上行,凤目凌威。

他看出我的疑惑,捏了一下我的手:“朕还未老到犯糊涂的地步!宗庙里的画像刻板得很,你没瞧见都是千篇一律的那副模样?”

那么,他要带我去的地方是?桂宫?

桂宫亦有文周太后的画像,这我是知道的。那里据说还有一幅画……

穿过高高的院墙过去,宫殿便落入眼帘。他停下来笑说:“这是桂宫,别人都以为有桂花成林,其实不是。我朝乐景帝为宠姬建下此宫殿,金玉珠玑为帘,壁嵌夜明珠,昼夜光明,如悬明月,故名桂宫。朕初搬来的时候曾想植下桂树,风静桂宫雾润透,更染桂香万千重,岂不正合了这宫殿的名?然而,父皇却不允许!”

我不发一语,只是单单听他叙述,那一段没有我的过往。

登上高高的台阶,桂宫已不再有往日如月般光辉。侍卫合力一推,殿门徐徐打开,如夜雾之中张开了漆黑的大口,诱人深入。里面朦胧一片,而风中夹着浓厚的霉味。

进到里面才发现,原来壁上夜明珠仍在,只是被蒙上了黑布。

皇上只掀起一块,便已令满殿生辉。

“三十五年前,朕在椒房出生。之前,母后一直住在桂宫,她家乡在南方,受不了椒香之味。一直到怀了朕之后,才搬去椒室。可是,椒室不适合她,但为了嫡出的尊贵,亦只有勉强。”

皇上边说边走,我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壁上所画,皆以帘子蒙了起来。当中一幅,想必就是文周太后吧?

果然如我猜想的一样,皇上走近当中,轻轻拉开了幔子。

“后来,桂宫一直空着,直到朕搬进来,才看到这幅画。是父皇为母后所作的,朕看那年月竟然是母后入宫之前的时候。”

我脸上未见异彩,心下却啧啧称奇,看来先帝与文周太后竟是早就情有所许了。据说文周太后出身南方的微末士族家庭,一夕之间便飞上枝头变凤凰,却自愿居于桂宫。轩辕帝并没有稳靠的舅亲,所以才有甘氏后来的风光。

文周太后的画像逐渐在我面前展开,在宝珠的明媚白光之下,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呀!

轻逸罗裙如斑蝶飞舞,明媚春光,遮不住她绝色脸庞,梨花漫天,掩不住她妩媚笑颜。蓝天白云间,不带一丝雍容华贵的风采却如此端庄。尤其那眉目中的一丝情意,欲语还休。

若将之前淮王妃的画像在此一比,也顿失了情意。

无怪乎皇上对于美人难以心动,我心下暗叹,好在我不是极美的,此刻不至于太失落。

画上题了几行字,我凑近去看:“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底下还有一行,字更小些,费力才能看清是“安广四年江南烟雨长歌”。

在画的底部却有两个大字龙飞凤舞,赫然是“兰若”二字!

我大吃一惊,倒退了一步!兰若!

父亲醉酒之后在我面前喊出的那个名字!兰若!

皇上正自出神地看画,见我异样,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半张着双唇看着他,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才指着那两个字问道:“这是……这是文周太后的名讳吗?臣妾记得……”

他看了看那二字,伸指弹了我一记,笑道:“当然不是!父皇大概要写的是‘若兰’吧!父皇生前便爱兰,他喜欢母后,所以将她比之为兰也是情理所在!”

“哦!”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跳也慢慢平复。然后,却总有一丝怪异的感觉浮于心头,挥之不去。皇上重新将画像的幔子拉上,然后拉着我的手走开。直至到了边上一幅画前时,又停住了。我的心“咚咚”地跳着,眼睛注视着这幅略小一些的幔子,紧紧抿住了双唇。

这,会不会就是那颜姓宫女的画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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