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却又觉得酸涩。时光荏苒,谁也料想不到当年的一个决定竟然一拖就是两年。他们二人各别一方,李墨完全可以将心中的不快宣泄出来甚至于开口让她放下这个烂摊子,可是眼前的这个男子什么都没说过,将一切都放在了心中。
“我们会在一起的,会好的。皇上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等到大局已定,就好了。”单陌笑着安慰道。
李墨眉间的阴霾渐渐散去,轻轻的点了点头。
“莫兄?”南宫祖抬眉看向呆愣的莫言兮,见其毫无反应只是呆呆的望着棋盘,手中的黑子竖立已久,仿若突然间变成了一个雕塑。
“莫兄?”南宫祖声音大了一点,眼神似有不解,这一子该落何处十分容易,怎么莫言兮一副完全被困的模样?
“哎呀哎呀,你们谁理理我?你们两个两个的,当我是活动背景么!”李末突然跳起,声音都变了,看样子又气又急,实在是被无聊逼到极限了。
啪的一声,黑子落下。
“你能不能老实会?”莫言兮头也不抬的沉声说道:“吵死人了,还怎么下棋!”
李末气急败坏睁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嫌他吵闹?
南宫祖笑着摇了摇头:“也就你敢这么和昭宣王说话。”
莫言兮头垂的更深,即使是坐在他对面的南宫祖也无法看出黑暗中他的表情,只听莫言兮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把你家妹子忘了?她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南宫祖无奈的笑了笑,抚袖一按,白子落下。
“好你个单陌!”李末大叫着跳到单陌与李墨二人身前,一把将她拉起:“本王现在不高兴,你给我找个乐子去!”
单陌突然被他揪起,火大的不得了,大吼道:“你脑袋是不是有坑?让我给你找乐子?我把你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这算不算给你找乐子?!”
“你敢!你若……,咦?”李末突然话锋一转,声调立时正常了起来,看向单陌:“你脑袋上别的是什么?”
“我送的。”李墨仰躺在软垫上,眼睛都没睁,冷声道。
棋盘上,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指轻夹着一枚幽黑的棋子突然定格,莫言兮的手臂悬在半空,那枚黑子的边缘已经触到了格子,却仿若被冰冻住,落不下去。
南宫祖略微仰首,唇迹勾起意味深长的一笑,他无需像莫言兮那般深深埋首掩藏自己的情绪,因为此刻也没人注意到他了。
“就你这种气质,还学人家姑娘在头上插簪子?男不男女不女,头发绾的像个蒜头,别个棍子,当道姑啊!?”
单陌两眼眯起,阴冷的反讽道:“狐媚子,你是不是活到这把年纪还没收到过这么别致又富有心意的礼物?羡慕?嫉妒?”
“笑话!”李末一个冷嗤:“这种死物也能入得了我的眼?送礼当然是要送到别人心里去,美人向我表达心意,向来都是宽衣解待以身相送,既有诚意双方又都受益。你呢?像你这种气质的人类,男的做和尚女的做尼姑,别想有人献身了!”
“不过……”未等单陌反击,李末突然腰身一旋,整个人像条蛇一样就要向单陌缠来,一对媚眼仿若会吐丝,娇吟道:“奴家可以献身给你哦……”
单陌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人一把拉了下去,卧倒在李墨身旁。
李墨坐起身来不露痕迹的护住单陌,淡淡的说道:“弟弟的身子太娇贵,只有莫兄这种懂得怜香惜玉之人才能珍惜你的献身壮举。”
“咳咳……”南宫祖被茶水一呛,看到众人都纷纷向他看来,却又实在难掩自己的笑意,只得掩饰道:“这茶……这茶冷了。”
啪啪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怪异气氛,莫言兮将手掌竖起,掌中的黑子一颗颗的落入棋皿,淡淡道:“大乱之后必是大治,你们几位已经全部成了皇上的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只有南将军……太傅的施展之地,而其余的各位,唯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做了。”
李墨站起身来踩踏在绒白的软垫上走向莫言兮的方向,立于棋盘之上看着二人的棋局,整个人立定不动只是盯着棋局,仿若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仙人圣像,若不是那翩翩而动被风拂起的衣角,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样的风姿是出于肉身凡胎。
南宫祖挑着眉梢笑道:“有兴趣的话来一局。”
李墨抿着唇笑着摇了摇头:“无论是设局拆局,还是落子弃子,我从小就不喜欢。天生不是块下棋的料子,就不献丑了。”
不知道其余的人是否听出这句话潜藏的另有所指,单陌坐在软垫上,凝视着这个白衫男子,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满心满肺的满足。虽然一直都相信着自己心中的豆芽,但是这一刻从他口中亲自说出来,她只觉这一生足够了。
无论李墨是否有驾驭皇权的能力,只要他没有那颗嗜权的心,她还求什么呢?
单陌扫视了一圈,忽觉从未有过的欣悦。眼前的这副景况,是两年前的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像得到的。其实思来想去,包括自己在内,这一圈的人又何来仇恨恩怨?现在想想,似乎远离了帝都之后,人人就将一身的戒备自动御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变得柔和起来,就连一刻也不得闲的李末,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一阵竹笛的柔声缓缓响起,由浅入深,绵绵踏踏。恰似一股山涧溪流,沁心沁肺,令本就已经放松的神经更加舒畅。
李墨端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时而抬头望着单陌,时而垂首,一支短笛,在他的呼吸吞吐之间,伴随着白皙的手指轻柔的跃动,乐声更让人觉得美不胜收。
单陌阖上双眼,深深的呼吸着树木的芬芳。
李墨的眼睛会说话,他现在的心情是满足而幸福的。可是她今天才发觉,李墨的笛声也是会说话的。
那声声荡漾起的涟漪,她懂得,他也知道她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