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WFP医学研究中心——
自慕容悠醒来已过了七天,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吃一些清淡的固体食物了,她又回到了那个自信美丽的女人,她甜美的笑,总是在众人前流露,像太阳一般温暖了所有人的心。
“我们结婚。”
噗!
瞬间,乳白色的液体从慕容悠的口中喷洒而出。
她愣愣地看着被牛奶喷了一脸的狄克,只见他丝毫不以为意的用纸巾随意抹了一下。
“我们结婚。”他口气强硬的重复道。
她瞠目以对。
“我们结婚!”狄克凑近她吼道,“你只能答应,不能拒绝。”
他铁青的脸,在她眼前放大,这才让她找回了声音,“等……等一下。”
“等?”
他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饶恕的话,猛地吻住她,缠绵而火热,让她的脑筋连转弯的余地都没有,等到他结束的时候,她已经晕头转向了。
“不用等了,我已经决定了,一个星期后,我们就结婚。”
“什么!?”她咻得一声,从床上弹跳起来。
“不要让我再重复第二遍。”他将病床上附带的小餐桌移开,免得她打翻杯子里的热牛奶。
“不是……不是……”她是被惊吓到了,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神经,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这样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了,而且还是在病房里。
“我不能再等了。”他握住她的手,表情很是严肃,但这其中还有她看不懂的情感在里面。
“混蛋!”她咒骂道,“哪有这种求婚方式的,更何况我的身体还没有恢复。”
“不是求婚,而是直接结婚。”他求过婚,只不过为了彻底删除她对安德鲁的记忆,她曾经去过监狱接近香取玲奈的事情也一并抹杀了,所以她忘记了,不过无所谓,他要她的心,从来没变过,即便她忘记已经答应过他的求婚了,但对他来说最终目的就是结婚,他要她成为他的妻子。
他已经等待得太久了。
“你连求婚都省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就算她对这些世俗礼仪在怎么淡漠,但一两个少女的绮梦总会有的,求婚就是其中一项。
“如果你喜欢,结婚后,等你身体康复了,你想要几次都可以。”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现在的他不愿浪费任何时间。
“去你的,什么叫几次都可以。”她有些生气,就算他再霸道,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悠,看着我的眼睛。”他捧起她的脸,她忘记了痛苦,但他没有忘记,那种痛依然折磨着他,现在,他只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妻子,贴上他的标签,不让任何人再夺走她。
海蓝色的眼睛波动着深情的狂潮,诉说着他最深的爱意,她知道,他是爱她的,爱得很深很深,而她也同样爱他,绝不会比他少。
只不过,这么突然的事情,她丝毫没有心理准备,更因为他的举动,他似乎很急切,急切得有点什么都不顾了。
但……这样看着他的眼睛,她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这个男人真是霸道地不可理喻。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谁让她爱他呢,还用这种放出几千瓦电流的眼睛看她。
“好吧。”她答应。
瞬间,狄克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狠狠将她搂进怀里,或许是太高兴了,他全身都在颤抖。
“雷……”她察觉到他的欢喜里有着某种她不明白的情绪在里面。
忽然,她感受到脖颈上有温热的液体的滑过。
他哭了……
就因为她答应了要和他结婚?
她扬起一抹笑容,反手搂紧他。
这个男人,真的很爱她。
对于狄克今天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但是很快,他就遇到了阻碍。
因为他忘记了,慕容悠结过婚,而这个提醒来自于卡尔。
没有任何犹豫,他决定和安德鲁见面,而且是单独一人前往。
地点就是那次他们决斗的地方。
*
六月到七月的芬兰,昼夜都有阳光,但气候依然寒冷,由于日照的关系,瀑布没有被寒风冻结,依然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银白色的水花,将悬崖四周的岩石润泽的宛如玛瑙,些许耐寒的植物也在充足的阳光下享受着一年中难得的日照。
站在悬崖上,狄克望向崖底,瀑布如一条银色的巨龙直窜入崖底的湖泊,溅起由于阳光照射而显得更为晶莹剔透的水花,这样的壮丽景色堪称奇观,他却丝毫没有惊叹之意,表情陷入一种追忆的状态。
他清楚地记得那场决斗,安德鲁手枪里的子弹在穿透他胸膛之后,他仰躺着朝崖底坠落时,什么也看不到,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慕容悠脸上的悲泣,一切仿佛都是静止的,唯有她脸上的眼泪是流动的,直到她离他越来越远,直到他再也看不见,周边的一切都像是陷入了某种暗夜的死寂,他的却没有停止跳动,擂鼓似的心跳声,让他知道还有希望,于是,他咬牙硬挺着一口气,努力划动那犹如千斤似的四肢,无论前途是冰冷的湖水,还是地狱深渊,他都要活下去,因为这份信念,他才能奄奄一息的等到了救援。
看着崖底波光粼粼的湖面,一切恍如隔世,那时的他没有一丝惧怕,有的只有拼命,而此刻,那时被信念隐藏起来的无力和绝望,一股脑的涌上心头,让他有了后怕。
害怕那时如果自己没有咬牙撑下去,那么悠会怎样?
光是想到这,他就全身颤栗。
当惊惧在他心头渐渐散去的时候,他不禁呼出一口气,紧紧握着手掌,他还活着,而她安然无恙。
光是她健康的活了下去,就足于抵消一切。
足够了……
忽地,身后的草皮发出细碎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背脊一僵,即便没有回头,也知道谁来了。
这种比刺骨的寒风还要冰冷的气息,除了他,没人会有。
“你在回忆频临死亡时的乐趣吗?”阴冷的话语,像是能冻结一切,就连那轰然的瀑布声也仿佛静止了。
狄克转首,对上寒冰似的灰色眸子,冷笑道,“不,我在享受劫后余生的快感。”
安德鲁听得出那是嘲讽,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只能说你命大。”
“这也是一种运气,显然你没有。”
安德鲁扯了一记嘴角,他的确缺乏运气,从出生开始,他就跟运气这东西隔绝了。
“废话少说,你找我就是为了讨论运气吗。”他靠向一块岩石,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支烟点燃,袅袅的烟丝冉冉升起,又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狄克扬起眉,“我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如果你的记性还不是很差的话,应该记得。”
是他的错觉吗?,尽管安德鲁身上那种仿若地狱里的煞气依然存在,但少了些凌厉。
安德鲁全身一僵,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一根烟迅速燃烧完毕后,他又取了一根,但这次点火的手却在颤抖,重复了好几次才点着火,他猛吸了一口后,口气不稳地说道,“她好吗?”
日思夜想,即便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她,也是徒劳的,她的一切都已经深深烙在心头,除非死亡,否则他无法将她从心头抹去。
不,死了估计也忘不了。
刻骨铭心都无法形容她带给他的是怎样的痛,还有那份深深的爱恋。
“你认为呢?”
安德鲁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狄克能如此气定神闲得站在自己面前,答案昭然若揭。
心头涌上苦涩,果然离开他这个恶魔,她就会好起来。
放手,是对的。
“安德鲁,我今天不是和你来算帐的,我和你之间的帐,这辈子估计也算不清,我来是要你知道,别再骚扰她,你的存在,只会伤害到她。”
“你是在向我炫耀你的胜利吗?”他用凛冽的眼神隐藏此刻心里的痛。
“胜利?”狄克睇视他,愤恨道,“你把悠当成了什么?战利品吗?还是你喜欢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当成战争,我何来胜利,你又何来失败,从头到尾被伤害最重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悠,你最好永远牢记这一点。”
安德鲁沉默了,他当然明白,只是他不愿意承认,当他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却也把这个女人伤得体无完肤,让她差点坠入地狱。
如果感情真的可以演变成一场战争的话,那么他从一开始就是输家,输得彻头彻尾,连灵魂都枯萎了。
“安德鲁,我和你的恩怨来自上一代,那是你我都无选择的,但如果你真的爱她,就彻底放了她,别再打扰她。”
安德鲁咬牙,放了,他早就已经放了,难道还不够吗?
“把结婚证书给我。”
这才是狄克的来意。
安德鲁的灰眸中有着不甘,更有着绝望,但那又如何,她不爱他,她爱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一张结婚证书能代表什么。
证明,他曾拥有过她?
证明,她曾是她的妻?
还是……
不,什么都证明不了。
反而是在在塞舌尔,在海椰子的毒素下,那不到一个月的时光,让他有了最刻骨铭心的回忆。
短短的二十五天,证明了他曾经是他的妻子,证明了她曾经爱过他。
比起一张纸,它来得更为真实。
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一张镶着金边的纸张,那上面有他的名字,也有她的名字,但可笑的是,它丝毫证明不了什么。
但是,他知道,如果失去它,那么她和他真的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不……
即使失去了它,他还有……
他脸上泛起笑,看着这张纸。
结束了……
“你想要它。”他恶魔般的嗓音在空气中响起。
狄克知道他绝对不会让他轻易得到,这张结婚证书事实上根本无法阻扰他和悠之间的爱情,但它的存在会阻扰她成为他的妻子。
狄克•雷•霍尔德的妻子,才是唯一适合她的身份。
这辈子永远都是。
“把它给我!”他凌目射向安德鲁。
安德鲁看得出他眼里的决意,即便和他大战一场,用命来拼,他都会来夺取,可惜,他是个恶魔,恶魔是不会让人毁掉自己的东西的。
要毁也是他亲手来毁。
‘嘶——纸张的碎裂声在空气中响起。
一片片,如雪花般在风中飞散。
狄克显得有些吃惊,他本以为他不可能轻易就范,没想到……他扯起嘴角,怎么忘记了,这个男人的自尊比什么都强烈。
看着飞散在风里的纸片,飘飞的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安德鲁灰色的眸子闪动着某种复杂的波光,他看向狄克,压抑着强烈的苦楚,“你的目的达到了。”
阿拉斯加的婚姻制度,没有婚书,婚姻也是无效的。
“不,还没有。”
“我这里已经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了。”
有那么一刻,他以为狄克发现了,那个他与她仅有的维系,但转念一想,这是不可能的,卡奥利的存在除了自己和米修,还有法米拉,不会再有人知道。
“永远都不要再接近她。”风中响起狄克强硬而决断的声音。
安德鲁眯起双眼,“你最好别惹火我。”
狄克丝毫没有退意,重复道,“永远都不要再接近她。”说完,他眸中迸射出浓重的杀意,如果他说不,他就会动手杀了他。
“你是在威胁我?”安德鲁的怒气被点燃了,直起身子瞪向他。
狄克与他直视,未等安德鲁有动作,他森冷的说道,“如果你真爱她的话。”
这一句宛如魔咒,让安德鲁的怒气顿消,他一颤,虚晃得再次靠向背后的岩石。
须臾片刻后,他狂笑了起来,那笑声震颤着大地,带着浓浓的悲呛。
“狄克……我是恶魔……你以为答应了,我就会信守承诺?”这是他唯一能够反击的话。
“除非你不爱她。”狄克没有被他激怒,反而冷静的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我爱她,我的爱绝对不会比你少。”安德鲁狂怒的吼道,差别只在于她的爱不属于他。
他激动地模样,让狄克稍微松了一口气,“那么,就别再靠近她,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安德鲁沉默了,闭上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等到他张开双眼的时候,眸子里只有一片死寂。
半晌后,暗哑的嗓音带着哀伤响起,“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再见她。”因为他不想再看见她眼里的恐惧了。
然后,他眼里一股凌厉的锐光闪动而起,“滚出芬兰,同样别再让我看到你。”
狄克同样寒气逼人闪动着眼里的波光,“后半句,也正是我要对你说的!”
“滚!”他暴戾叫嚣道。
狄克不再停留,迈开步伐,离开此地。
在他走后不久,风中才响起安德鲁的狂笑,那笑声凄厉而揪心,更诉说着浓浓的诀别。
结束了……
这次,真的结束了……
最终,他以为紧紧握在手里的阳光还是消失了。
一年后,米涅罗瓦近郊森林里的城堡中,一个名叫卡奥利的小男孩,正式降临到人间。
同年,只相差一天,在纽约WFP医疗中心里,三个同卵而生的小男孩呱呱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