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凉发现许平凡已经三天不去上课了。
从早到晚,一整天窝在床上,眼皮都懒得翻一下,若不是颜凉把打好的饭菜递到她面前,她都想不到去买来吃。短短三天,她消瘦了许多,连水桶腰都不见了,脸色暗黄暗黄的,眼圈下面也一圈圈的黑。
颜凉从来没见过许平凡如此消极颓废甚至自虐的样子。无论她跟许平凡说什么,平凡都没什么反应,颜凉吓坏了,她下意识地就要打电话给秦兆珏求救。
可电话拨通了,秦兆珏‘喂’了一声,她果断挂掉了。她突然想起来,平凡变成这个样子,或许是是因为听说了秦兆珏和那个女人的事儿。
薄家宴会当晚,达先生便借机公布了秦兆珏和达腊的婚讯,婚礼定在了明年三月份——春回大地,希望复苏的时节。
在上流社会,婚讯一旦公布,就如古代下了三媒六聘,整个婚事就成了铁板上钉钉的事儿,谁也无法更改——除非秦兆珏悔婚,或者达腊悔婚。
而悔婚的代价,对整个家族来说,都是巨大的,名誉上的损失更是无可估量,甚至会导致股票暴跌。
挂了秦兆珏的电话,她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打给许平凡的表姐。虽然许平凡对家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不管生病还是不开心,都从不告诉家里人,可是偶尔,她会跟表姐说说话,发泄一下。
表姐江灵业在本市的另一所大学读大三,因为面临考研和就业的双重压力,已经很长时间没和许平凡联系了。颜凉打电话跟她简单说了一下许平凡现在的情况,表姐立刻答应过来看看。
当天下午便乘了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来到城市的另一边,找到了许平凡的宿舍。
她见到许平凡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甚至颤颤巍巍地伸手指在许平凡鼻子下面试了下呼吸,感受到轻微的呼吸,这才拍拍胸脯,安了心。
“你太夸张了吧,我会等她死了才给你打电话吗?!”颜凉白了她一眼,道:“她这几天几乎都没吃什么,现在虚弱的很,你先和我一起把她送到医务室里去,然后你再好好开导开导她。”
表姐没有立即答应,俯身拍了拍许平凡的脸,轻声道:“凡凡,我是你业业姐,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许平凡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眼珠都没有转一下。
“没用的,我叫了她好几天了,她就跟撞邪了一样。”颜凉满脸担心,着急要她送去医治,便一直催促表姐。
表姐摆摆手,示意她先别着急,然后在平凡的床边上坐下,抬起平凡的肩膀,抱起她的身子,使她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凡凡,你看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打球吧?你忘了,秦少爷夸你打球的姿势好看呢。”
许平凡眉头一皱,眉宇间顿现凄苦之色。
颜凉心里一揪,想着:果然是为了秦兆珏!看来还是表姐对她的了解更深,她给表姐打了个眼色,示意表姐继续。
表姐柔声道:“我把秦少爷送给你的那套运动衣带来了,你穿着它,我们去打球,好吗?”
过了许久,许平凡才突然深吸一口气,凄楚地看着表姐,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颜凉和表姐相视一眼,交换了个不解的眼神,表姐柔声问道:“凡凡,你怎么了?”
许平凡呜咽道:“我再也回不去了,我再也不是以前的我了。我不得不听它的话,不然它就……”说道这里,她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颜凉抢先问道:“是谁威胁你?你不要怕,凡事还有我呢,我不会不管你的!”
许平凡抬头凝视着她道:“阿凉,我怕它伤害你。它说,如果我不听它的话,我身边的朋友和亲人,都会一个个死去!”
颜凉被这阴森的诅咒吓得一怔,表姐也打了个哆嗦。旋即,颜凉出人意料地狠狠扇了许平凡一巴掌,声音之大,让表姐忍不住尖叫了一下,并反射性地推开了她。
颜凉却没有计较这些,打完了喝道:“许平凡,我认识的许平凡不是这样胆小怕事懦弱无能的人!不管你遇到的是黑帮还是无赖,我们都有很多办法去解决,你把自己弄成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什么用?!”
许平凡捂着脸,死死咬着嘴唇。是的,从前的她,或许是因为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的缘故,一身肝胆,不让须眉,又是遇弱则弱,遇强则强的性子,从未跟困难低头过,连司令都说,这丫头走到哪里都吃不了亏。
可是现在,她轻易就被打败了。
被上流社会的屈辱所打败,被自己强大的自尊心打败,被魔衣阴毒的威胁所打败。
她消极地认了输。不想再去上流社会碰钉子,不想再去接近屈家、薄家、达家,这些跟那件东西有关系的家族!
“难道我就没有给你温暖吗?难道我就没有给你风光吗?”魔衣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她想起秦兆珏的一个微笑,想起屈一恒为她披上外套的那一刻,她想起进入薄家大厅的那一刻,所有人惊艳的目光……
“可是屈俊驰把我接近这些豪门的路全都堵死了,从此我成了他们的笑柄。他们都会说,还记得那个一心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麻雀吗?”许平凡内心挣扎着。
她无法忘记那一晚屈俊驰是如何肆意地践踏她的尊严,无法忘记她是怎样狼狈地从酒店逃走,无法忘记那痛苦的长夜是如何孤独地度过,没有一个人给她一句安慰的话……
她已经没有脸再以许结衣的身份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尤其是秦兆珏——他一定已经听说了屈俊驰在酒店里捉住了正欲‘勾引’屈一恒的她。
“如果我让你做得事情那么简单,我就不会苦苦等待了数千年……”魔衣冷笑,“你想要这身漂亮的人皮,就要为之付出代价。在你决定穿上它之前,我们讲好了条件的。”
“我反悔了,我反悔了!”许平凡在心里大喊。
魔衣没了声音。
晚上,表姐和颜凉带许平凡去吃东西。她们在食堂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一人点了一份盖浇饭。颜凉执着地追问是谁在威胁许平凡。
许平凡坚持说自己是做了个噩梦,说胡话而已。
“你信吗?”颜凉问表姐,“你听她说过胡话吗?”
表姐当然不信。
盖饭上来了,她不用公共餐厅的餐具,所以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勺子来。勺子经常用,已经磨得锃光发亮。
颜凉瞟了她一眼,见她似乎不是很上心这事儿,就不再询问她的意见,专心审问许平凡。
“四天前,你一个晚上没回宿舍,你去哪里了?”颜凉像个侦探,咄咄逼人,喋喋不休。
平凡只顾低头搅合自己的饭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她是不爱撒谎的人,尤其是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所以宁可沉默,都不想说更多的谎言。
颜凉气得一拍桌子,她手边的筷子掉落在地。
“我来捡吧。”表姐无奈地摇摇头,俯身去捡筷子,这时一男一女一对情侣一边说话,一边端着盘子经过,食堂地面油多路滑,女孩一不小心脚底一滑,一下跌倒,重重砸在表姐背上。
女孩的男友赶紧把她扶起来,颜凉和平凡也去扶表姐。
“啊!”女孩在看到表姐的刹那,发出刺耳的尖叫。
表姐的头被整个勺子贯穿了。
许平凡的脸一下子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