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着一身藏青色华服,腰佩一条裸黑色玉带,身姿高挺修长。一头墨黑的长发被一顶华冠整齐束起,铺陈于那挺得笔直的脊背……
他单独一人负手立于国师府的大门外,身边再无一人。光洁的下颚微抬,正眺望着屋外碧蓝的天空,似已失神在未知的世界里,不容他人打扰。
停驻下前行的脚步,风轻月也不出声提醒,软身就斜斜靠在大厅外正对着国师府大门处的一玉柱旁。
清冷的目光褪去了昔日的伪装,就那么静静的穿过此刻敞开的玄铁大门,向门外那个似对她所来毫无所觉,而依旧沉醉在自我世界的中年男人看去。
光一个背影,风轻月就觉得,这个男人的正面一定长相不凡。从他那略显孤寂的背影来看,她推测,这应当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而这个故事,或许和她这具身体的娘亲有着密切的关系……
一瞬间有些头疼,瘦黑的小手不觉就按压在了眉心处。她本无意去探知这大家族里的秘辛,只想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过完这偷来的一生。只是,现实却似乎并不想放过她……
“月……月儿……”低沉内敛似极度压抑的男低音倏然就闯进了耳里。
风轻月“唰”的一下抬眸,不远处,那本背对着她的华服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此刻正痴痴的望着她……
她料想的不错,剑眉鹰鼻,脸若刀削斧琢,眉目有神,皮肤略显白皙。两鬓已染上了些许的霜白,预示着岁月的无情。到了他这样的年纪,竟还能保持这般不俗的身段姿容。身为文官,却有着武官的威仪,无疑的,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只是他的眼神?
不对,这样的眼神不对。这样的眼神不是看她的,是透过她,去看某人……
可不就是么!
月儿?喊的不就是那人么,她若是没记错,她那便宜娘亲的闺名就叫霜月,奇怪的姓,亦或者不是本姓?
风轻月眉眼里划过一缕深思:轻月?啧啧,这到底是重谁轻月?前世她觉得自己的名字挺好听的,现下却是有些不爽了……
“想必阁下就是咱们皓月国鼎鼎大名的林枫林大丞相罢!不知丞相大人光临国师府来寻奴才这等小人物,是所谓何事?”笑眯眯的说着恭维的话,依着玉柱的身子却是动也不动。
刚说完风轻月就在心里暗呸了自己一声:当真是习惯成自然,她现在见着谁都可以张口就来声奴才,还不带一丝压力的。
“月……月儿……”林枫蠕了蠕略显惨白的唇,垂眸竟不敢去直视风轻月那双水眸。一双厚实的大手似显得无措极了,垂在身侧,不知如何摆放。局促,是那么明显。莆一张口,又仅仅是这两个字。
此刻地他就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正一脸慌张而委屈的等着大人的责罚与审判。这样的林枫,是风轻月始料不及的。
她所预想的是,他将会带着一众仆从声势浩荡的从丞相府来到国师府,然后气焰嚣张的对她说,她是林府遗失的“少爷”,再施舍般的让她“认祖归宗”!
毕竟,这些所谓的大家贵族里,是不容许子嗣外流的。从林彩萱一直以来虽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去追查她下落的情形来看,这林枫定当是很想找回她的。
是以,这样的结果,恰恰就是她所要。这样一来,她便可以毫无压力的拒绝。用蔑视的态度去碾压他们林府的高傲自尊。
尽管她一直都想置身事外,不断的告知自己不必去理会那便宜娘亲为何明明似出身清贵,却愿意掩了绝色真容,躲到破落的小山村里过着如斯般贫苦的生活。最后落得个病死他乡,三尺薄棺栖身的悲凉下场。
可不主动去追究,却不代表有送上门来的机会,她会拒绝,会放过。她告诉自己,但凡可以,她都一定要狠狠的去践踏,践踏那些曾经给予霜月苦痛的人。
可是,这样的林枫,让向来冷血的她,竟生不出狠心去撕碎他的尊严。因为,在她的面前,林枫早已抛却了尊严,抛却了他本该有的高傲……
这,是一个可怜的男人罢。当年,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如斯折磨这对夫妻?一个落得避世,一个落得寂寥一生……
罢了,罢了,人都已经死了,再追究下去,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她本就不该来趟这浑水。
“既然林丞相没有什么事情,那就恕奴才不远送了!告辞!”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风轻月不想再和林枫继续纠缠下去。
既然对林枫嘲讽不起来,那还是等以后逮着林彩萱两兄妹再讨债吧!
脚步一旋,风轻月人已向大厅内走去。
“月儿!”一声焦急的轻唤刚飘进耳里,风轻月顿感左臂被人紧紧拉扯住。
脚步一顿,一挑眉,竟看见那本一直徘徊在国师府门外的林枫,居然眨眼间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这速度?武力不弱啊……
“烦不烦,除了‘月儿’这两个字你就不会说些别的?”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了想朝林枫发火的情绪。
风轻月向来随心所欲,当下也不顾及什么,开口就不再客气,用力甩了甩左手上那只紧握着她的大手,却硬是甩不掉。
林枫似被风轻月这前后差距甚大的态度变化,给楞得有些回不过神来。可也不过是刹那的时间,那双一直带着浅浅忧伤的星眸,这一刻竟然带上了宠溺的温情,明亮而耀眼:“丫头……”
又是短短的两个字,可这回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惊得风轻月瞬间膛大了双眸。
他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他不会知道的……
然,这厢还不等她平复下躁动的心神,耳边瞬间又天外飞音传入了一道魔音:“林左相驾临国师府,真是稀客!”
这样清淡如水,不带一丝波澜,却动听至极的声音,不是那国师府的主人,又会是谁?
“唰”的一下急速转过身,风轻月就那么直直的望着那一身白衣胜雪,款步向这边走来的闻人雪。
此般时刻,她的脑海中只剩下唯一一个想法:他,到底有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