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首先赶来的前朝国君见罢,依然不肯就此放过两人,拔出长剑一挥生生地砍断了两人的手臂,如注的鲜血飞溅而出,不仅溅红了所有人的双眼,也染红了那一地的雪白。也是自那以后,公主和皇子殉情断臂的地方,就像被施了魔咒般,常年积雪不化不说,就连那刺目的血红,也在时隔百年之后仍然不肯化去。
宋昔所处的地方,正是当年公主和皇子殉情之地,不知为何,看到那一摊刺目的血红,宋昔的心底竟然划过一抹异样。
就仿佛她就是当年那个敢于为爱殉情的苦命公主一般,她竟能身临其境地体会那个公主当时的绝望与无助,甚至还在公主断气之前,亲眼见到她的父皇,生生砍断了她和皇子的紧紧搂在一起的手臂。
那种无声的恨意,就像鲜血滴在雪地里一般,在公主的心底无限漫延……
“你醒了!”耳边突然传来李贤的声音,让宋昔倏地从那种意境里被抽出时,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脸上已经淌满了泪。幸好是背对李贤而立,还来得及抹去脸上的泪,不然被大少爷瞧见,指不定如何取笑她了。
抹干眼泪,收拾心情转身,宋昔又恢复往日凶巴巴的模样,抱怨道:“你把我带到这种鬼地方来做什么?冷死了!赶紧将送我回去!我还协助李大人查案,谁像你整日这般清闲无事?”
“谁说本少爷清闲无事?不过是本少爷懂得合理调配罢了!宋小昔,你不会真连本少的用心都看不出来吧?”
宋昔假装瞪着李贤,等他继续说。
“这里不仅有公主和皇子凄美的爱情传说,更有世上绝无仅有的美丽落日可观赏,现在离落日西垂还有近一个时辰,趁此机会我们先喝点酒暖暖身子,再吃点食物垫着肚子,待到落日美景到来之时才有最佳状态欣赏不是?”
宋昔撇撇嘴,“反正你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还问我做什么?”说完,宋昔转身折回马车,一天下来她仅是睡前吃了些食物,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她心里再对李贤不满,但此时此刻却绝对不会跟食物较真。
“宋小昔,快看!”吃完点心宋昔闻声从马车上跳下来,顺着李贤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的山边,一轮落日的余辉洒下,映得白茫茫的大地一片金黄。
那斜斜的落日好似剪影戏里影子,在眼底一寸一寸的落下,让所见之人难以割舍那一片柔美,极力地想留住这一刻时,才觉双眸所能接受的美景竟是如狭隘,生生流失了许许多多的美好。
如此,想要再见它,便只能等下一个落日时分。
“宋小昔!”
肩,被人轻轻拍了拍。
宋昔顺势侧头,却与李贤异常温柔绵远的眸光相撞。
他说:“从我七岁时,我娘亲带我来过这里后,每当我心情不佳之时,便会一个人偷偷地跑来这里,可眼睁睁着西边的落日一点一滴从我的眼底消失殆尽时,我的心底就会升起一抹惆怅,暗叹,我为什么总是没有办法留住美好的事物……”
摇头轻叹一声后,李贤突然伸过他那温暖的大手,将不抵严寒的小宋昔揽入怀中,望着天尽头那抹越来越淡的余晖喃喃说道:“宋小昔,此时此刻你就是我心中最后那一抹美好。……我决定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绝不让你从我眼底消失!可以吗?”
宋昔怔忡在原地,她从没见过表情如此认真的李贤,那眉宇间显露出的一抹忧伤神色,分明与他那玩世不恭的性格截然不同。
他的一番话,更让宋昔暗暗震惊,如果时此时刻,她还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李贤仍然把她当成男人看的话,那她就是愚蠢至极。至于李贤何时知道自己的女扮男妆的,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两人该要如何相处下去,还能像从前那样若无其事吗?
必然是不可能了。宋昔不傻,与同龄人相比她的心智已达到了成年人的水平,所以方才李贤那一番话,她其实都懂。
又或者说,早在李贤整日在她的眼前晃悠,处处维护时,她其实早已察觉李贤对自己的好,只不过,她有自己的信仰,背负着血海深仇,又何以有资格谈及儿女私情?更何况,她孤身一人青枫镇必不是她久留之地,她有更远大的志向,倘若接受李贤的好,到最后她终究还是要辜负对方的。
“宋小昔,你怎么了?被我吓到了吗?”李贤见宋昔看着自己半晌不说话,眸底不禁划过一抹紧张之色,忙问。
便见宋昔抬起手臂,轻轻推掉李贤那条分明很温暖的长臂,她退后几步,这才说道:“贤少爷,我与你本不是同一类人,所以我们其实连朋友都不适合做!请你收回刚才的话,宋昔承受不起也不想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懂否?”
将宋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动作表情尽收眼底的李贤,眸光中划过一抹淡淡地失落,但他仍然装作毫不在意地勾起一抹笑意,“我说把你吓着了吧!这样吧,刚才我说的话收回就是,但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因为今晚的事而故意疏远于我,哪怕是瞪我两眼,骂我两句也行!就是不能对我不理不睬!”
听李贤一番解释后,宋昔总算长吁了一口气,不由蹙起眉头,“哪有人心甘情愿被别人骂的啊!你脑子没毛病吧!”
李贤仅是但笑不语,不作任何回答。心底却如流淌鲜血的地方,心尖上被人轻轻地刺了一刀,轻疼着。或许正如书上所说,欲速则不达,或许是因为母亲的事,让他突然好怕失去一些东西,包括他认定的一些很重要的人,譬如他的宋小昔。
“时候不早了,我们下山吧!”李贤说完,自然地抬起手臂,仍是固执地将宋昔的冷如冰块的手握了过来,拉着她朝马车走去。
宋昔没有甩开李贤,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此时两人虽然都没有再说话,但在还很年少的两人心间,都明白了一些事,即便如此的懵懂与无措,但却是有如白雪一般洁白无暇不掺任何杂质,留在彼此的心间。
他们便谁也不想去破坏这份宁静中的那份绝美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