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落几日下来,为了那个婚宴她一直忙于各个布庄和金饰店奔跑。采纳下聘、繁文缛节,她也一一亲自核实校对。
前几日,皇上也拟旨替云雪澈定了婚期,正是那四月初十,只因为四月初八太子派粮,广布善行与天下,是一大喜事,所以皇上希望喜上加喜,便给雪澈定在了四月初十。
然而,四月初八对幽落来说却不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那一天,幽落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屏退了小竹,只找了红绸随她来到了广化寺。
那时仍是清晨时分,朝霞布满天边,天空的红的仿似那燎原的火焰一般,红的刺眼。
广化寺的大殿上,白衣胜雪的幽落正跪在那大殿中央那一尊巨大的金色佛像面前,双手合十虔诚的叩拜着。
幽落的身侧,是身穿一袭红衣的红绸,他瞥了瞥那大殿中央,正襟危坐,一动也不动的石像,扯了扯幽落的衣角小心的说到:“我的小阁主,你这般是为何?”
起身,幽落拂了拂那微皱的长裙,走向那小僧侣,毫不理会那一脸郁闷的红绸,而是自顾自的添了些香油钱,取了竹香,燃起,便朝大殿的后方走去了。
“我的小阁主,难道和这里的和尚相比,我都不值得你看一眼么?”红绸不紧不慢的跟在幽落的身后,一只手拽着幽落的衣摆,语气显得那般暧昧。
幽落仿似失聪了一般,对红绸的声音置若罔闻,继续的朝前走着,直到,她到了一个殿前,那脚步便停了下来。
那个殿与这寺院中那些金光闪闪的大殿毫不相称,它只有白墙灰瓦相间,安静的仿似不属于这个寺院,更像一个独立的古刹。
手持竹香,幽落安静的驻足凝望。
那一刻,红绸似乎看见幽落身上被一层浓郁的悲伤所笼罩着,削弱的双肩似乎随时要倒下去一般。
幽落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在石阶上跪了下来,一步一叩首。
红绸想拉住她,可是直觉告诉红绸他不能那么做。
“长生殿?”看着那殿堂正上方挂着的匾额,红绸安静的念着:“是什么佛会被供奉在这里面?”
走进殿内,红绸微微怔住,这里没有佛,只有那密密麻麻的牌位,有些牌位上都已经有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而此刻的幽落,正站在一个由樱花木雕刻而成的牌位面前,那牌位上,只是刻着‘倾连月’三个字,便再无其他字样了。
幽落却如视珍宝般凝望着那牌位,双手无力的下垂着,削弱的双肩微微颤抖,然后,那纤细的双手慢慢的握紧了,指甲似乎要嵌进肉里一般。
幽落那被面纱蒙着的面容,红绸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他却清晰的看见了那在地面上晕染开来的水滴。那不是汗水,更不是雨水。
那是泪水。
红绸的心随着那在地面上四溅开来的泪水,慢慢的揪紧了。
“走吧。”幽落的声音很淡,淡的让人莫名的心疼。
就在他们走到长生殿的门口时,背后一阵苍凉的声音响起:“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施主,仔细斟酌。”一个身穿黄色僧袍,胡子早已花白的老和尚凝视他们,安静的站立着。
幽落的背微微僵立,等到幽落回头,那和尚早已远走了。
夜雾国一向已樱花闻名,这广化寺的后院也种满了樱花,但是这里的樱花却白的如同那冬日的雪花一般,和那个地方相比,则少了那一抹的绯红。
那个地方的樱花,红的如同现在的天空一般,闪耀着嗜血的光芒,她更爱那里的樱花。
红绸一直安静地跟在幽落的身后,他不语,因为他在等幽落给他一个关于那个牌位的答案。
“那是我的哥哥。”
她安静的倚着那樱花树慢慢的坐下,手环保住双腿蜷伏着,将头深深的埋在自己的怀中,那梳好的发髻早已凌乱,墨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开来。
现在的幽落,似乎已经伤痕累累了,她却依然把自己包在那自己伪装的躯壳里,慢慢的tian舐着自己的伤口。
“落儿……”
看着此刻如同那蝉翼般脆弱的幽落,红绸安静的唤着。那魅惑的声幽幽的在她的耳边响起,那般的飘渺。
幽落的身子微微僵住,再抬眼,红绸正在她的跟前凝视着她,眼底写满了疼惜。
“哥哥,也总是这样叫我,他总是温暖的对着我笑着。”幽落摘下那面纱,暗红色的眼眸望向这遮住了天空的樱花树,自顾自的呢喃着,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但是,那笑容里,却写满了浓浓的悲伤。
“可是,我却杀了他,我杀了他。”她永远记得那一个夜晚,记得那一场火焰,染透了整片天空的火焰,她还记得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就像那身后的火光一般。
这一次,红绸不再嬉笑,不再伪装自己的情绪,因为他那么清晰的看见那双暗红色眼眸里弥漫开来的泪水。
红绸咬了咬唇,温热的双手慢慢的穿过她的发间,淡淡的呢喃着:“落儿,其实很痛苦对么。”
望着红绸的双眸慢慢的低沉下来,她缓缓的举起双手,覆盖住眼睛上方的天空。
“红绸,手脏了,就永远没办法在像以前那般干净了呢!呵呵。”幽落轻声的笑着,她暗红色的眼眸,只剩一阵清冷从那一刻起。
她的手就很脏了,不是么?拂落红绸那轻抚她发梢的双手,系上面纱,她缓缓起身,与红绸相对而站,相视而望。
红绸想开口说什么,可是,那满满的话语都停留在了他的唇边,没有说出口。
明明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可是,那双眼眸却是那般的清冽,似乎要冻结每一个人。
“脏了的双手,那就让它染黑,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了。”她的语气很淡,淡的让人不自觉的心寒。
绯红的夕阳下,她那一袭月白色的长裙像是染上了金边一般,她安静的伫立在樱花树下,零碎的光芒凌乱的落在了那宛若曼珠沙华般妖娆的脸庞,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而樱花林里的另一个角落,一直跟随着他们,身穿那冰蓝色长袍的云雪澈安静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