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以为我是在找他！”
但，他不是在找伊欣巴又是在干什么呢？他这样左看看右瞄瞄，见到清秀些的男人就多看几眼。不过，他既然不承认，他这当下属的又怎么好问，只好默默的跟着。只是，走了这么远，过了这么久，还是这般的漫无目的，许阳有些心急，毕竟他来关云城是听说诛东帮将大举进攻皇宫，他是来支援七皇子的，是来做正经事的，老在这街上逛来逛去，也不是个办法。
正想着，七皇子猛的回头，脸色漠然的盯着许阳，直看得许阳莫名其妙。
“阿……福？”许阳小心的问着。
七皇子叹了一口气，眼垂了下来，说道：“我们找一处安静的地方，你给我讲讲姐姐的故事。”
许阳在听到“姐姐”二字的时候，身体一震，被皱纹包裹的眼睛里闪过亮闪闪的光来，仿佛过了很久，才点头说道：“好。”
喧闹的城市背面的小村庄，一棵安静的柳树下，两个男人并列站着，互相不看对方的脸，眼睛直视着前方望不到边的青纱帐，风卷起两人的衣袖，背后是一条小河，有妇人不断捶打衣服的声音，一击一击，很有些节奏感。
许久，许阳慢慢开口，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缓缓开始。
“阿福的娘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姑娘，叫做棋女。她下的一手好棋，皇上便赐了她这个名。”
七皇子全神听的，透过许阳的叙说，他仿佛看到很久以前，有位美丽的姑娘，捧了一盒棋子，俏丽含笑的站在面前。
“说下去。”
许阳继续说道：“棋女一进宫便因为才华和美丽得到皇上的恩宠，龙恩浩荡，初得雨露，便也怀上了龙种。阿福也知道，皇宫里的女子最是喜欢争宠夺爱，棋女一怀身孕，便不能服侍皇上，皇上渐渐的也将棋女遗忘了。那棋女又不是喜欢争的女子，也不去多想，直到临盆那天。”
话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许阳有些痛楚的看着七皇子。
七皇子知道，这以后定生了变故，不知道娘前当年忍受了多大的痛苦，他缓了缓神，用眼神示意许阳说下去。
“那后来受宠的妃子们生怕棋女生产之后再次得到皇上的恩宠，居然在临盆那天买通稳婆要人将小公主偷出了宫去。”
听到这，七皇子不禁屏住了呼吸，撑大了惊恐的眼睛看着许阳。
良久才说：“那么，皇上会怎么怪我娘？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
“你说，我娘她后来怎么样了？”听不到下文，七皇子有些急。
“那做坏事的妃子因为心里有愧，只说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皇上不但没有责怪棋女，反而再次关注了她。”
七皇子松了一口气，只是那做坏事的妃子是谁？他的拳头紧握，连带着脖子上的青筋也爆了出来，咬着牙说道：“后来，我娘又有了我，在怀我时候，皇上再次疏远了我娘，是吗？”
许阳愣住，事情确实如此，皇上有万般姹紫嫣红，怎么会总是记得这一个小小的妃子？
“但，棋女知道嫉妒自己的人还在，她自知斗不过她们，害怕在出现上次的事，为了保住七皇子小小的生命，居然选择在生产当时咬舌自尽。”
听完，七皇子只觉得全身都麻了，那个伟大又悲哀的母亲，她怎么能选择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降临呢？
身子在颤抖，心尖传来阵阵的疼，眼里有湿润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许阳没有说话，他是在回忆那个女子吗？如果他是她的夫，他定不让她受半点冷落，半点委屈。
听到拳头狠很砸在树上沉闷的声音，许阳转过头来，七皇子的手了已经涔出了血。
“阿福……”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许阳愣了，隔下才说：“就是我受那妃子的指使去偷的小公主。”那个时候，他只是皇宫里的一个小侍卫，那坏心的妃子找了他，给予他事成之后升官锦爵的诱惑，他那时年轻只想着一心往上爬，这个虽然冒险却有着无穷诱惑的机会，他不愿意放弃。
没想到，后来也有内疚的时候，棋女有七皇子的时候再次被冷落，许阳为了弥补心头的愧疚，每每照应着棋女，不想爱上了她的美丽，智慧和平静。这也另他日后对于那件事越发的后悔。
七皇子完全愣住，呆呆的看着许阳，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阳长吐了一口气，似乎得到解脱般：“这些年，我也不好受。我爱棋女，棋女却因我而死。”
七皇子猛盯着许阳，那犀利的目光似乎要将许阳看透一般，许阳摇摇头，叹息道：“我恨我自己贪图富贵。阿福你要是恨我，就杀了我吧。”他苍老的目光满满的坦诚迎着七皇子。这么多年来，他活在内疚和不安之中，能死在七皇子手下，对他来说真正的是一种解脱。
七皇子猛的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落在许阳的脸上，他咬着牙，眼里的燃烧着熊熊怒火，有怨恨，有不解，也有着不可原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七皇子发疯一般的双手拉住许阳的衣领。
许阳苦笑着：“我有罪！我对不起棋女，我对不起云娘，我对不起您！”他是有罪，他恨自己当年受了那妃子的以高官谢答的诱惑，他以为自己做了官就可以和棋女走的更近一些，却不想终是害了她。
“云娘？你是说云娘是我的姐姐？”双手没有放开许阳，七皇子红着双眼问道。
“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像了。”许阳平静的说，脑海里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云娘时的震惊，除了那双眼睛太过于犀利，那分明就是再世的棋女！他摊开手心，一只圆润洁白的珍珠耳环在手心。
“这个，是云娘的吧。我刚才在房间里捡到的。”
七皇子压抑住心上的巨浪翻滚，看了一眼那珍珠，语气还是难以平静的说：“伊欣巴不用这东西，唯一的女人就是云娘，这东西自然是她的。”
许阳的唇角浮起微微一笑：“那就更加能确定是云娘了。当初我抱小公主出去的时候，那稳婆心中也有愧，随手送了这一对珍珠。我看了小公主粉雕玉琢的好不可爱，便在珍珠上狠狠咬了一口，希望留个记号。”
七皇子听完，一手夺过许阳手上的珍珠，仔细一看，真的有一点点牙齿的痕迹。
许阳为找到了公主好不高兴，几十年压在心上的事似乎得到了松解，眉开眼笑起来。七皇子却握紧了拳头，毫不客气的送到许阳的脸上。
一拳，两拳，三拳。
许阳也不还手，也不恼怒，任由着拳头雨点般的落在自己身上。
他需要赎罪，如果这样能够减轻在他身上的罪孽，他愿意。
河边洗衣服的妇人一见，大吃一惊，忙丢下手中的伙计小跑了过来。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想着村妇心地淳朴，见许阳一个半老之人被七皇子这般年轻七盛的人如此殴打，看不过意，夹在中间解着劝。
“你不要管！”七皇子推了一把妇人。
妇女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她身体瘦弱，看来是长期生病的主，这么一摔，竟然晕了过去。
七皇子一点也没发现，拳头照样挥下去，许阳一见妇女倒下，忙对七皇子说：“别打了，她晕了过去。”
七皇子收起自己的拳头，往回一看，那女人正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瞪了一眼许阳，似乎在说，今天先饶了你，又去扶那女人，掐人中，好一半天也不见苏醒，许阳提醒道：“不如进村里看看。”
七皇子抱起妇女往村庄走去，刚到村门口碰到一条衣着褴褛的打柴汉子。那汉子起初只是好奇的朝七皇子看看，一眼发现正是自家女人，慌的连身上的柴和也不要了，接过女人就嚎叫起来。
“俺的个婆娘啊，你不能死啊。你莫骇俺这老实人呀。”
七皇子见他哭的可怜，这妇人也是被自己推了一把才这样，心下过意不去，忙对汉子说道：“先去找大夫。”
汉子犹豫了一下，七皇子喝道：“还等什么？”
汉子迟疑痛苦的说：“俺家没钱了，俺婆娘昨天才救了个姑娘，钱全部用光了。”
原来这家穷苦之人还这么好心，七皇子看了看汉子，说道：“先去找大夫，钱的事不用管。”
汉子的脸皱成一条苦瓜：“昨天为那姑娘看病还欠了大夫好多钱哩……”
揪人要紧，七皇子懒的和他罗嗦，大喝一声：“叫你去，你就去！”
汉子哪里见过这等威严，忙点头道：“好，我去，我去。”
许阳接过女人，那男人拔开两腿飞快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