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澜苑是神霄派新晋弟子的修炼之地,所有的弟子都应该在此处生活,当然,不管什么东西都是有例外的,比如住在濯莲殿的清浅。
清浅非常缓慢的把面前木碗中早已凉透了的最后一口米饭扒进嘴里,仔细的嚼碎,咽下去。然后坐在桌前看着窗外发呆,丝毫不理以她为中心的一米宽的真空地带是如何的寂静,周围有多少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和三三两两的指指点点。
清浅很清楚这些人背着自己是如何说自己的,无非是什么走了狗屎运,吊车尾却好命的碰上了紫薇仙尊想要收徒,或者是如果紫薇仙尊早来一些的话,哪里轮的到她嚣张之类的。还有猜测紫薇仙尊看不上清浅的资质才让清浅来文澜苑跟他们一起吃饭的,清浅觉得很好笑,这些人真的是精英吗?师傅辟谷已久,记不记得吃饭这个词还不知道,又怎么会让自己来文澜苑吃饭?
而清浅之所以来文澜苑这个地方,一方面自己确实需要吃东西填饱肚子,另一方面,百里懿轩跟云端师徒都在这里,他们两个是整个神霄派唯一愿意跟自己交好的朋友。
“呲呲,呲呲。”
阵阵细微的声响传来,清浅放下手中的早饭,站起身,趴在窗户上顺着声响寻望去。
一张大大的笑脸,而吸引了清浅过来的声响正是这人手里提着的一只用绳子拴住的不知名的虫子,此刻正凄惨的被吊在空中,哀鸣。
“你在干什么?”
清浅歪着头,眼里有些疑惑。
云端翻身从窗户里跳进来,窗缝里尘土被浅蓝色的长袍扫落,纷纷扬扬呛得两人直咳嗽。
“你怎么抓着这个?”云端手里的虫子已经奄奄一息了。
看清浅皱眉,云端手一扬,带着绳子的小虫成抛物线飞出窗外,落地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放了。”云端手一摊,一副无赖像。
“哟,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尊贵的清浅师叔么。”
一声阴阳怪气的话传来,两人转过头去,一张黄色的木桌子上,一人吊儿郎当的坐在上面,两条腿挂在桌沿上直晃悠。身边围了一大群人,都看好戏的瞅着。
“我当是谁,原来是万年老二啊。”上前一步把清浅挡在身后,云端收起嘻笑的脸,语出讽刺。
那人悠闲晃荡的腿霎那顿住,脸上阴晴不定,极其阴霾,新晋弟子除了清浅不在文澜苑,别的人都在,每每比试,云端都会压自己一头,这事情早就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恨的牙痒痒。
这人也是极好的忍力,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自然,他跳下桌子,走到云端的面前,微微瞥了一眼呆在云端身后默不作声的清浅,安静乖巧,像个布娃娃,可爱极了。但这幅安静的样子却让他觉得扎眼,不爽极了,云端警惕的样子映在他的眼里,他眼珠子一转,阴阴笑了起来,“云端你说的对,我是万年老二。”
敌人突然变得和蔼的脸令两人更加的警惕,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果然,他话风一转,厉声道“都说清浅师叔天资聪颖,修行奇才,不知可否指点弟子一二。”
云端脸色大变,这人好生卑鄙,打不过自己就挑清浅下手,神霄派的规矩,同门切磋,如无特殊情况,不得拒绝,切磋期间,旁人不得插手。清浅的情况云端再了解不过了,到目前为止,除了灵力比较雄厚之外,没有学过任何的法术,这样上场,无异于给人送沙袋,纯粹挨打。
“哼,你堂堂男子汉竟然找女孩子的麻烦,有本事跟我切磋。”
云端希望他能要面子放过清浅,哪知道经过他这一辩驳,那人更确认了清浅是个无用的花瓶,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什么男的女的,强者为尊,今日,如果清浅师叔打得过我,我便是认了清浅师叔做老大,又有何妨!”
那人说话极其嚣张,眼里的不屑也毫不掩饰,泥人都有三分性子,更何况两个大活人,被人挑衅到了这个份上,再没有反应,怕是得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了。
清浅侧身上前一步,安静的脸上还是一派乖巧,甚至还有些害羞,清浅打量着周围各种看好戏的目光,低下头。
“我接受。”
“清浅!”云端担忧的叫了清浅一声,清浅对云端笑了一下。
“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快点,结束了,哥哥还得去修炼呢!”这话是对着清浅说的,清浅终日往文澜苑跑,从不见她修炼过,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还撞了大运拜了紫薇仙尊为师,他们最讨厌这种废物,所以对着清浅没有一点的好感。
“不好意思,开始吧。”
赵卓也不客气,起手打出一道气劲,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清浅用最快的速度,堪堪躲过,但还没有结束,那气劲竟分成了两股,左右夹击,清浅心里凉了一节,左右气劲,前方站着赵卓,没有任何的退路,清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雷霆万钧的气劲一左一右的打在身上,“噗——”一口腥气吐出,清浅全身火辣辣的疼痛。
“哈哈哈,你看她那个呆呆傻傻的样子,太可笑了。哈哈哈!”
“就是,就是,还是紫薇仙尊的徒弟呢。真是败坏了仙尊的名声。”
周围一阵附和。
云端急得不行,却不能上前。
清浅拿手在嘴边抹了下,将那些猩红的液体擦干净,忍住全身的疼痛,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赵卓狞笑着,眼前的清浅早已不复之前的整洁,发髻被打散了,衣衫凌乱,上面还映着一块块的污渍,袖口被血染红了,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狼狈。出手越发阴狠,一道火红的气劲凝成一柄利剑,呼啸着向清浅刺来。
“清浅!”云端站在一边,如看慢动作的看着那柄利剑狠狠的穿过清浅的身体,血液如同妖冶的花盛放,破败的身体像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毫无生息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云端野兽一样的嘶吼吓怕了围观的一众弟子,赵卓更是直接的感受到云端的愤怒,心里惶恐不安,切磋是一回事,恶意残杀同门却是另一回事,更何况,躺在地上的,还是仙尊的弟子,赵卓看着流了一地的献血,眼前一阵恍惚。
“清浅!”云端不敢动,生怕清浅流出更多的血,从怀里掏出一个雪白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清浅的嘴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把瓷瓶放进怀里,焦急的看着清浅。
土金色的脸上慢慢苍白起来,胸口渐渐有了点起伏,云端喜极而泣,“清浅,清浅!”
蝶翼般脆弱的眼睫颤颤的抖动,露出一对漆黑无神的眼睛。
“清浅。”
清浅觉得全身都不是自己的了,冰凉的地面使清浅全身都僵住,血液从身体里流出,清浅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扶我起来。”
云端颤抖着把清浅扶起来,刚刚的药丸止住了清浅的流血,却不能把清浅失去的血补回来,清浅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云端的身上,脸色苍白的像鬼一般。
“清浅,对不起。”云端声音沙哑,清浅听出了里面深深的自责懊悔。
“我没事。”清浅安抚的扯出一丝笑容,苍白的脸上,这丝笑容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破碎凌乱的衣衫,发髻,早已发散,垂落在脸颊,身体几乎站立不住,脆弱的一吹就倒。但这丝微笑却好像是忘川的曼珠沙华,妖仄凄艳。
云端扭开头,不敢直视清浅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云端,送我回去。”
“你疯了吗!”云端大喊起来,丝毫不顾周围早就看傻了的人群,一把将清浅打横抱起,“跟我去见师傅。”语气强硬的不容拒绝。
清浅无奈的顺从,把脸埋在云端不算宽厚的怀里,云端眼神微闪,紧了紧胳膊,往百里懿轩的住所奔去。
清浅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如果不是云端跳进来,只需要一击,甚至是一点力道,清浅就得去地府报道了。生命急速流逝的冰冷,周围都是冷冷的目光,敌意的气场,自己像是一件物品一般被人观赏,那种屈辱一度令清浅想要死去。可是自己不能,脱去了帝姬这一尊贵的外衣,身在高处却毫无自保能力的自己只能像狗一样被人肆意的辱骂却不得不扬起笑脸。浅淡逼仄的薄光里,一点湿意在翕动颤抖的睫羽上冰凉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