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玦屈膝坐起,侧面看着她,不阴不阳的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本王这次回京办完差事之后就禀明你父亲,迎你过门如何?”
“死断袖,老子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吧,你特么是断袖,老子不是好吗!你给老子搞搞清楚。”王庭贺果然暴走。
黎玦依旧如和风吹过的云淡风轻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本王是断袖,而且你自己嚎出来的,本王夺走的是你的初吻,本王是一个负责任的君子,不会始乱终弃的。”
王庭贺猛咳一口口水,几乎被震惊,啪一声把嘴里的小草吐掉,捋胳膊挽袖子的就准备干仗:“老子今儿不把你脑袋上这个弯弯思想揍出来,老子就不姓王。”
王庭贺风风火火的扑了上去,黎玦不着痕迹的一侧身,王庭贺几乎扑上了他那件闷骚的披风。
脚步一顿,王庭贺回身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手中闪亮的一把匕首就在指尖闪过,黎玦一把抓住自己的披风,一扯。
嘶!宽大的暗绣金线,雕蟒画龙的披风被划拉开一个硕大的口子。
黎玦脚下用力一踏,旋声退去。
王庭贺手指抓住他的袍子一角,轻灵的身子飘飞一般紧跟而上,手上的匕首寒光一闪,就向他肩胛骨上刺去。
黎玦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沉郁的喝斥:“找死吗!”
王庭贺一拉不动,腿猛的向上顶,使上了十层的力道向他胯下顶去。
黎玦另一只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按住了她的膝盖:“卑鄙。”
王庭贺被他彻底镇压,试了几次都动不了,气的双腮通红,像是上了一层胭脂一般。
“死断袖,你特么放开老子!”
“放开你?让你再攻击我吗?”
“放手!”
“有本事自己脱身啊,瞎叫什么!”
“靠!别逼老子出绝招啊!”
“绝招,本王倒是感兴趣的很,你还能有什么绝招?”
王庭贺嗖的近身,一口咬在了黎玦的脖颈上,牙齿一滑,顺王爷浑身紧绷,块块肌肉绷紧,牙齿都咬不透。
王庭贺惊愕抬头,粉嫩的唇亮晶晶的,有些傻,有些呆,还有些二,萌物一般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刀枪不入的人,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良。
黎玦心口一滞:小师侄当真可口。
这思绪刚滚过心口,就被瞬间封杀,王庭贺趁他失神片刻手中刀在指尖一转,猛的划向了他的肩上。
黎玦何等警觉,极速抽身,肩上倒是没受伤,可是袍子被削去了一片,露出雪白的中衣。
平生未曾遇到这样的败绩,黎玦刹那恼了:“王庭贺,你找死是吧!”
“恼羞成怒,老子最看不起这样的蠢货。”
嗖!
原地卷起狂风,王庭贺心口一紧,慌忙后退,可是已经晚了。
疾风一般刮到面前的一张冷峻的脸,一闪即逝。
王庭贺被他膝盖压住纤腰,一双细嫩的手腕被他一只大掌紧紧扼住,他脚尖一低,压住她的大腿。
浑身上下被全部制服,王庭贺被脸朝下按压在了松软的草地上。
失声嚎叫划破夜的黑暗,在树林里夜宿的鸟儿都扑棱棱的被惊飞一片。
“大仙儿,你快别睡了,管管你这失心疯的师弟啊,靠!这特么是野兽吗?老子也不是美女啊,你特么的就算是夜里睡不着也别找老子操练啊,你妹的,啊呸呸呸,老子道歉,老子不该骂小尼姑,可是这尼玛是什么样的王爷才能有这闲情逸致啊,二半夜的,有木有这么无聊啊啊啊啊啊啊,大仙儿……救命啊啊啊啊。”
“黎玦,放开她。”罗向诚睡眼惺忪的挑开车帘。
黎玦寒着一双眼睛看了他一眼,没动。
“再不放开她,今儿谁都甭睡了,明儿太阳出来咱们也别赶路了,直接顶着太阳在这山窝窝里睡觉吧。”罗向诚不动声色的放下帘子,继续睡他的去了,把一个伤员演绎的淋漓尽致。
书呆子吭哧吭哧的爬下马车道:“老大,你上车睡去吧,我和顺王爷在下面待会儿。”
黎玦手劲儿一松,将王庭贺放开来。
揉着酸痛的胳膊,王庭贺憋憋屈屈的爬上了马车,撅着嘴向罗向诚告状:“瞅瞅,瞅瞅,你那个宝贝师弟干的好事儿,哼,老子早晚会报仇的。”
罗向诚一笑,刮向了她的鼻端:“是你皮猴儿的了,赶紧的睡去吧。”
黎玦视线瞄到两人亲密的互动,心下一燥,转开了头去。
月色当空,一地银白,旷野里丝丝的细风吹拂过人的脸颊,书呆子抱着自己的包袱小心翼翼的在火堆边坐着,并不吭声。
黎玦继续坐下闭目调息,刚刚和王庭贺动手的兴致完全散去。
寂静许久,书呆子吸了吸鼻子,慢吞吞的道:“顺王爷,不知道,父皇他,身体如何?”
黎玦一动不动的坐着,就像压根儿什么都没有听见。
书呆子沉默了半响,再次开口道:“我知道,三年前我不该一声不吭的就走,父皇他肯定是生我的气了,这三年来他派出了那么多的杀手,还有一次是乔万自己来的,我都躲过去了,我知道我不该躲避,可是如果我不躲,父皇他一定会要了我的命的,我贪生怕死,我懦弱,我没用,我总是惹他生气,我……呜呜呜呜。”
“殿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圣上和你亲生父子,虎毒不食子。”黎玦冰凉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
“顺王殿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隐瞒我吗?你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书呆子抬起朦胧的眼睛。
浓黑的身影瞬间袭到了身后,颈侧冰凉的刀锋被紧紧抵住,书呆子无声打了个哆嗦。
黎玦邪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本王什么身份?你如何知道?”
书呆子吸吸鼻子道:“顺王殿下真当我是傻子吗,就算是我对朝政一丝不懂,可是对朝中官员的升迁还是有所耳闻的,顺王殿下从黎王的一个小儿子成长,不到十五岁就手掌一方大权,不到十七岁再次破例晋封外姓王爷,就算是你父亲黎王,也是半生拼命才挣到的王爵,你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寸功未建,就凭同德一句‘武功天下无双’就封王,而且还是封的国号,我大顺朝向上追溯百年,你可曾见过这样的规矩吗?”
黎玦冷冷道:“那便如何,我父亲一方王爵,我如何就坐不得这顺王一位。”
书呆子冷哼一声:“殿下当真要我把知道的全部说出吗?我也不怕什么,本身也知道的不多,也不怕你们知道。”
书呆子脊背上泛出一层冷汗,将背上的衣袍浸湿透了。
“父皇对我千般防备,你一个外姓王爷却可以随意出入大内,殿前跑马,带刀入宫,这哪一项不是特立独行,明了看是你父亲权势无双,一方雄霸,圣上都忌惮三分,可是不在圣上的身边不知道,圣上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个父亲应该有的慈爱,而我,不过是他应付各家权势,制衡各种力量的一个棋子罢了。”
黎玦凉凉的问道:“所以呢,你就要逃出去吗?”
书呆子苦涩一笑:“我不想这样的活下去,我知道,圣上既然敢用我当棋子,定然是我的家人都被灭了口的,外面天大地大,我再也不会有半个亲人,不管是宫里还是江湖,我不过就是一个飘萍罢了,既然这样,我左右都是一个死,在死掉之前,我想出宫看看,看看这个世上除了那个四方的天四方的地之外是什么样子的,看看别人是怎样的活着的,想把自己也当一个普通人活一次,这一生,即便是死了,都没有什么遗憾了。”
脖颈上的刀锋一松,黎玦沉沉的醇厚声音在书呆子耳侧漂浮,一凝即散:“我若上位,必保你一命,送你去山野之间逍遥快活。”
书呆子轻缓的舒了一口气:“我只怕活不到那一天了,这一次回去,父皇就必然动手,不过,得正牌皇太子这一句保证,草民这一生也算是完美有个了结了吧。”
从草地上爬起来,书呆子笨拙的拍了拍身上的草叶,一身纯棉的布袍迎着风,几分难得的洒脱,在风中步步前行,边走边道:“这一世遇见了庭贺,苍天不负了!”
黎玦唰的一声将手中的匕首深深插入土中,刀柄没土而入,旋身坐下继续调息,半丝没有因为这伤感的夜受到任何影响。
调息半响,胸中的烦躁越加的上攀着生长,想到马车里的两人和衣并肩躺在一起的样子,更加的烦躁,撤了指尖,低咒一声,披风一裹,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色大亮,太阳已经隐隐现出毒辣之势,王庭贺才伸着懒腰从马车里钻出来,书呆子拼命的在远处拿着一张大蒲扇扇风做早饭。
烟气像爆炸了似的到处弥漫的都是,罗向诚抱着手倚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闲闲看着风景,一边黑着脸的黎玦不停的唰唰唰的削着一柄尖尖的木剑。
王庭贺跑到罗向诚身边小声问道:“谁惹这个煞星了,脸臭的像被人砍了似的。”
罗向诚偏头看了某人没掩住的领口一眼道:“不是你吗?呐,他肩上还有你削下来的刀痕呢。”
王庭贺嘴巴一撇:“他活该,谁让他流氓来着。”
罗向诚低笑:“俗话都说贼喊捉贼,我今日才算是亲眼看见了。”
王庭贺巴巴拉拉的解释:“你也看见了,昨天这是他先动手的,老子至于的和这种人计较吗,要不是他嘴欠,老子还是很讲江湖道义的,不信,你看老子对书呆子就挺好。”
罗向诚想到昨日黎玦吻的那一下,眉头狠狠皱了皱道:“还说,不嫌丢人吗,两个大男人搞这个。”
王庭贺咕哝着去找书呆子:“老子怕什么,老子就是可惜了老子的初吻。”
苦笑不得的看着这两天一直别别扭扭的王庭贺,心里轻轻一动,像是一扇门被人轻轻推开,万丈光芒洒遍心底,暖洋洋的,每一丝都是柔软的。
黎玦手中拿着一柄削好的木剑,行云流水的挥两下道:“这一路上不会太平,你拿着防身也好,你那徒儿我看八成是指望不上了。”
罗向诚抿唇一笑,风清月朗:“那一剑你收了八成的力,哪儿就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倒是你,功力反噬,没有事儿吗?遇见敌人不要硬拼才好。”
黎玦掂着木剑,抬头向书呆子处看了看:“他既然在这个位置上替我挡着,我黎玦也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他的命,我自然有责任保着。”
罗向诚顺着这视线看过去,眸中满满的都是王庭贺上蹿下跳的身影:“只怕不用你操心他的安危了,庭贺虽鲁莽,心思却细腻。”
黎玦哼了一声:“师兄,你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罗向诚狠狠一拳捶向黎玦肩上:“臭小子,胡说什么呢。”
吃过早饭,王庭贺趴在罗向诚面前反复求证他是不是真的没有什么事儿,才在黎玦不耐烦的眼神下出了马车,向前赶路。
“落凤谷的由来可大了去了……”书呆子坐在马车门边,叨叨叨叨的给王庭贺脑补前面一处山谷名字的由来。
王庭贺掏掏耳朵,言简意赅的道:“就是上古的时候,这儿陨落了一个很美丽的凤凰,她在这山谷中遇见了一个书呆子,然后就一见钟情,你侬完我侬,我侬完你侬,最后一个不小心侬出来一个小娃娃,然后就陪着书呆子一起慢慢变老呗,多简单的事儿,让你说的九曲十八弯的,跟西天取经似的。”
书呆子张着圆圆的嘴巴呆住,这这这……概括能力不错!
罗向诚的轻笑声传出车厢:“庭贺,都是你这么说法,这青史传下来的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王庭贺一手抓着马缰,不屑道:“老子就是想不明白,这从古至今,不管是女神仙还是男神仙,凡是下凡的俊神仙,都爱上穷酸秀才,就连这么个神兽下凡都不例外,不就识两个字儿吗,自己会意淫编故事吗,瞎嘚瑟什么呀。”
马车边的黎玦冷哼一声:“有本事你也识两个字儿啊,大字不识一个,就更没资格嘚瑟了。”
王庭贺一脚踢在他的腿上:“说老子,你不也是个大老粗的武夫,老子最讨厌五十步笑百步的家伙……唔。”
“嘘……!”黎玦在马上的身子一歪,一只手掌捂住了王庭贺巴拉巴拉的小嘴儿。
罗向诚声音一沉:“追上了?!”
黎玦点点头:“师兄,你怎么样。”
罗向诚沉声道:“我带着书呆子往回折,昨夜露宿的地方会合。”
黎玦一把把被捂住嘴巴的王庭贺拉上了自己的马道:“就这么办!”
罗向诚身手敏捷的将书呆子一把拽进车厢,双手抓住缰绳一抖,将马车掉头,疾驶而去。
嘴巴一获自由,王庭贺默默骂了一声:“靠!有完没完。”
依旧是黑衣杀手,似乎人数更多些,足足上千。
黎玦一手紧紧扣住她的腰,一手握剑,稳稳的坐在了她身后。
王庭贺别扭的扭了扭道:“断袖,老子不是残疾人,放开。”
黎玦一把抓住她的两只手,低沉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老实点儿!”
“顺王爷。”来人粗嘎的声音像一只破锣一样。
王庭贺头一昂:“想耍嘴皮子的都给老子滚蛋,要打就打,费什么话。”
来人很显然是新手,没见识过王某人这直接、简单、粗暴的开场方式,把想撂的狠话往肚里咽了咽道:“好,痛快!”
“不用夸奖老子,你这种小瘪三儿的夸奖就是对老子的侮辱,上吧。”王庭贺掰开黎玦的手,高踞马头之上,浅绿的衣袍飘飞,猎猎当风。
如果忽略那一开口就让人想撞墙的流氓话,这个造型真真儿的让人心动。
黎玦邪魅的眉一挑:“小师侄,人家找的是本王,你一个草民,能掂量的清自己的身份吗?!”
王庭贺腰肢向后一弯,姿态优美的弧度还没有让人看清,她素手如雪,一把抽出了黎玦腰间的长剑,哈哈笑道:“每人一半,打得赢才有话语权。”
嘴里还没说清楚,将马踏的一惊,身影已经飙了出去。
一剑如寒潭,身姿玲珑,在黑沉沉的人群中,一溜浅绿像是开在暗夜里的幽昙一枝,每一剑必有血花澎起,每一次转身总有人嚎叫着倒下,战斗力惊人。
黎玦半眯着眼睛看着战场中舞成一股浅绿色的烟的人儿,眉峰渐渐蹙起。
近看不觉得,这么远远的一瞧,黎玦心中一震。
血海中浮沉的那个身影,胸前莹莹,腰肢香软,脖颈如雪,香腮如雾,一丝娇媚,点点乌黑的眸子如星光洒遍秋湖。
素白的手腕盈盈一握,没有半丝粗陋质感,这……明明就是一个女子。
师兄和她相处三年,难道没有察觉?
还是他早知道此事,只是无视着这个女子扮作男人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看这几日师兄的神态,貌似对她也算有情,那种隐忍的感情,难道师兄不知道?
一片厮杀在眼前,顺王爷,享誉大顺王朝的黎玦,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的事情让人欲哭无泪。
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还没有个头绪,就被一个脸上带血的面孔吓了一跳。
王庭贺凑近了脸道:“断袖,你发啥傻呢?想认输也不必这么颓丧啊,这么着,老子让让你。”
话说到一半,她脚一点地,潇洒利落的挥剑再次入了修罗场。
那大砍大杀的架势,哪里还有半点女儿家的神态,霸气侧漏。
黎玦摇摇头:“真是犯傻了?”
两根手指一捏,夹牢一柄刀锋,黎玦身子已经滑到了王庭贺身后。
戏谑的笑声磁性揶揄:“小师侄,这才开个场就惹了一身狗血,实力有待提高啊。”
“呸!”王庭贺一口口水吐出去,毫不脸红的呛回去:“寸功未建,瞎嚎什么!”
黎玦嘻嘻一笑,薄薄的刀锋在指尖化成齑粉一捏道:“今儿师叔就给你上一课。”
王庭贺脸上喷溅的血把一张小脸涂得花猫儿一般,就剩下一双眸子狡黠的骨碌碌转个不停。
见这家伙傲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王庭贺火大的嚎叫:“断袖,不对啊,我怎么觉着这情况不咋对头呢。”
黎玦侧眸笑道:“总算是找到北了,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杀招在后面呢。”
王庭贺嗷一嗓子就恼了:“靠!你特么不早说,这会儿书呆子都被人剁成肉酱了,老子跟你拼了。”
黎玦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一只手凝住内力,两人在刀刃间游走:“没见本王没怎么动吗,谁让你自己没脑子,一脑袋就钻进去送死了,现在后悔,晚了,只能先脱身找个地方等着他们来找咱们了。”
王庭贺欲哭无泪:“为啥咱们不去找他们?”
“笨,既然对方要隔断咱们阵营,自然选在隐蔽处解决他们,这会儿你出去找,只能被敌人带到你自己都不知道地方去,还不如以静制动。”
“断袖,你哄我呢吧?大仙儿和书呆子,一个伤,一个呆,说不定早就被他们弄死了。”
黎玦浑不在意的仰头思考了几秒,郑重其事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啊小师侄,你师父被灭了,你想没想过跟着本王学武功?”
“黎玦,我去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