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筠趴在图书室中唯一一张桌子上,不住地叹气,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张银色面具以及一块竹片,上官筠接住竹片,待看清上面的字,面上神色惊疑不定,却最终化为平静。许久,她手上燃起漆黑的火焰,竹片“嗤”的一下化为灰烬。
“为什么是我?”上官筠不解,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图书室中回荡,显得格外阴森。死后第一次开口,发出来的声音竟如此可怕,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上官筠不禁苦笑。
握紧手中的银色面具,上官筠取出白雪送她的那本书,将面具放在封面上略凹凸的部分,轻轻往下一按,那本木质书顿时变得漆黑如墨,上面却却出现了几列金光闪闪的字,上官筠惊呼:“神…”
还没待她说完,那些字便窜入她的脑海中,上官筠捂着剧痛的脑袋,再无力思考任何事,她睁大双眼,瞳孔周围散发着赤红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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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后,王筠睁开双眼,露出了黑瞿石般的双眼,看着眼前两张熟悉的笑脸,弯了弯杏眼,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从她口中传出。
“小娘子一出生便会笑了呢。”一旁的稳婆惊叹。本以为在女子生产时坚持陪在一旁的丈夫已经很奇怪了,却没想到还有一出生就会笑的婴儿,真是怪异的一家人啊。
王仁祐摆了摆手,一旁的仆人立刻将早准备好的金子递上,顺便把稳婆带出去。
房间里瞬时只剩下三个人,柳无烟望着怀中的婴儿颈上的菩提子,略带担忧道:“郎君…”
王仁祐抚了抚柳无烟散乱的发髻,柔声道:“大人会庇佑阿筠。”
王筠出生前一日,有神鸟凤凰降临王家,虽然旁人不知晓凤凰的样子,只当它是一只长相比较特别的鸟,但他们王家的老祖宗们却早已明了王筠的不凡。然凤凰只是对王仁祐点了点头,然后啄下一根羽毛,化作一枚精致的护身符挂在柳无烟腰上。
尽管凤凰在王家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却足以让有心人怀疑,王仁祐暗暗叹了口气。当初他出生前的异象引来的人几乎害的母亲一尸两命,虽然最后保住了两条性命,他与母亲却也终生不能修道,父亲也因此放弃了所有修为,甘愿做回凡人,与他们一同生老病死。如今阿筠是他们一脉最后的希望,又能引来凤凰,也难怪那些老家伙那么上心,守了那么久。
“大郎。”屋外的黑衣老人淡淡提醒道,“一个时辰。”
柳无烟闻言无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婴儿,长长的指甲穿过被子扎到婴儿身上,王筠乌黑的眼珠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被担忧覆盖。
原来王筠便是上官筠,她在图书室中打开书上的机关后感觉到体内温度骤升,整个人犹如被烈火焚烧,偏偏那火是九天玄狐的玄火,由内而外地烧灼她的灵魂,若不是她心志坚定,只怕连灵魂都要散掉。
虽然极为痛苦,但她最终还是熬了过去,也算是得到了那异火的认可,不知为何,她总觉着玄火似乎本就该属于她一般,想起二十一世纪的上官家,她终于明白了,这不就是上官家世代供奉的宝贝么?据说在她未出生时就认她为主,只是碍于身体原因,她一直没有去完成最后的仪式,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上辈子是她的,这辈子还是她的。
正当王筠胡思乱想时,身上突然一凉,一抬头,只见柳无烟双眸含泪,正在为她穿衣,身上的衣服很合身也很温暖,只看上面略显凌乱的针脚就知道是柳无烟亲手所做。
“郎君,无烟舍不得…”柳无烟抱着穿戴整齐的王筠,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阿筠尚幼,可否留她三年。”
王仁祐沉重地摇了摇头,他也想留下女儿,但是他们护不住她,如今大人失踪,三界大乱。而他们女儿尚未出生便引得凤凰赠羽,长大了不知该成长到怎样地步,所幸知晓此事之人不多,否则即便王家所有长老出动也保不住他们的女儿。
柳无烟不再开口,她知道他们还是太弱,俗世的权力对那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哪怕再舍不得,她也只能将孩子交给别人。
“你们够了没,”黑衣老人似是有些不耐烦,一个时辰未到他便破门而入,只是看到泪眼婆娑的柳无烟顿了顿,不自然道,“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至于这样么…”
是啊,至少每年还能见到女儿两次,只是终究是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做母亲的总是忍不住担心这担心那的。柳无烟擦了擦眼角,是她矫情了,王家长辈会帮她照顾好筠儿的,柳无烟朝黑衣老人缓缓跪下。
黑衣老人显得更不自然,他一拂袖,拉起柳无烟的同时带走了她怀中的王筠,身形逐渐消失。
王仁祐抱着妻子,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的确不能修道,但是俗世的权力也同样能制约那些人。
与此同时,王筠被黑衣老人极不温柔地提在手上,眼前一黑,身边的景物便换了个样,刚离开了家人的王筠十分愤怒,可是无论她怎么张牙舞爪,老人连一个眼角都懒得赏她。
王筠瘪了瘪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黑衣老人给了她一个眼刀,冷冷道:“敢哭一个试试?”
王筠哭不出来了,她“嗝”的一声把哭声吞了回去,画个圈圈诅咒你,连小孩子都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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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僻的院子中,眉目如画的女子手中捧着一卷竹简,墨绿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哀伤,竹简上各种不同形态的异兽发出轻鸣,似在安慰她。
然而女子只是淡淡地弯了弯嘴角,墨绿的眸子宛如一池宁静的湖水,深不可测。她收好竹简,自袖中取出一副棋盘摆在眼前的石桌上,歪着头想了想,又从袖中取出两盒棋子,她自嘲般笑笑:“人老了,记性也差许多了呢。”
微风吹过,院中花草也随之轻轻摇摆,女子小心地擦拭棋盘,棋盘表面十分光滑,女子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绝色容颜,她却执着地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上面连一丝灰尘也没有她才肯停手。
女子轻拈起一枚黑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正中央,随即又拿起一枚白子,随意放在某个位置,望着黑白两枚棋子,她自言自语道:“上次尔侥幸赢吾半子,此番却不知谁胜谁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