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沐走出办公室,怔怔出神。不知是徐教授做出的决定让她惊喜诧异,还是徐教授的神情太过和蔼亲切,她的内心仿佛青石入镜湖,泛起层层涟漪。有一股似哀伤,似感动的情绪占据心间,林沐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奶奶还健在的时候。
奶奶一生爱琴,照顾她的日子里,推辞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演出,在不知情的业内人士眼中成为恶劣的高姿态艺术家。她的琴技是奶奶手把手教授的,记忆里,有奶奶温暖的手附在她的小手之上,一个键一个键地教她识琴。
四岁之前,她的性格像年轻时的苏苏,跳脱活跃。自从爸爸和苏苏在她四岁之后将重心转回事业,便越发红火之后,她的性格便开始有了变化。奶奶的熏陶有之,安静的成长氛围有之,她逐渐变得沉静温顺,只有在她生病的时候,她幼时的小脾气才会冒出来。
记得有一次她得了流感,不吃药,不睡觉,想要爸爸和苏苏,一直磨着奶奶和照顾奶奶的老阿姨,闹着要见爸爸和苏苏。当时苏苏在另一座城市拍摄电影,爸爸也因为公司的改制忙得焦头烂额。
她的任性,成功地叫回了爸爸。爸爸每天照顾她吃药,睡觉后还要处理一大堆文件,那时候的爸爸很憔悴,连笑容都很少。尽管爸爸抽出时间照顾她,她的感冒还是不见好,孩子都是贪心的,有了爸爸,她还想要苏苏,又闹着要苏苏。苏苏连夜赶回林宅,她半夜起床见到苏苏睡在身边,当时她乐得扑到苏苏的怀里,吵醒了正补眠的苏苏。
爸爸和苏苏都在她身边,她迅速好转。痊愈前的几天里,她听得最多的就是苏苏的手机铃音,她很烦,又不能关苏苏的手机,因为苏苏会发飙。
那场流感之后,爸爸和苏苏变得更忙了,她更大了些,才知道那时爸爸因为改制没跟上大队伍,只能另谋出路。苏苏也因为怠工而被剧组从女主换成女配。好在,爸爸的公司后来的运营没有出现问题,苏苏也因为电影的女配荣登影后。
她喜欢奶奶弹奏的钢琴曲,奶奶的曲子被业界誉为治愈心灵的曲子,而奶奶却对她说,她创作的每首曲子都在试着诠释着一个词,那就是——守护。
奶奶说:“每个人都会有梦,而我们作为亲人,更不能成为他们路上的绊脚石,要学会守护,学会忍受孤独,因为孤独不会恒久,耐住了严冬,就能迎来暖夏。”
她铭记着这一点,苏苏的演艺事业逐渐步入巅峰,为了粉丝眼中的完美女神形象,苏苏不能公布有女儿的事实,所以她一直被好好藏着。那几年,她的家庭照中苏苏一直缺席着。
她不埋怨,因为演戏是苏苏的兴趣,是她的梦,她是苏苏的宝贝,她要守护苏苏的梦。为了减少曝光的可能,她主动提出接受家庭授课,拒绝苏苏提议的前往国外学习的建议。之所以拒绝,是因为她要陪着奶奶。
她参加钢琴大赛,得了奖,作为颁奖嘉宾的奶奶却没来,她才知道奶奶病了,奶奶说生死有命,病痛断断续续折磨了奶奶几年,在医院疗养的日子里奶奶过得很平静,医院里的奶奶的主治医生和护士们都很优秀,很善良。去医院探望的那段岁月,她喜欢上了患者的守护天使们,也是在那几年有了想当医生的想法。
这个想法,在奶奶去世之后越发蓬勃,高考之后,她毅然决定报考S大医学系,为了就是有朝一日成为一名真正的医者,成为患者的守护天使,这就是她的梦。
而现在,她正朝着这个梦想逐渐接近,她又怎能不激动,不恍然。
林沐直到回到宿舍,心潮依旧不见平复,她开始疯狂地想念,想念奶奶。她默默地躺在床上,将绒被盖过头顶。
杨雅和毛咪见林沐回来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两人静静关注着绒被下的林沐。时间在静谧的空间中缓缓流逝,最先耐不住的是毛咪,她走到林沐的床边,轻扯出一块一角,迅速地钻进了林沐的被窝……
杨雅欲要阻止的声音卡在了喉咙,有些哭笑不得,随即也坐在了林沐的床边。
黑暗的被褥下,毛咪窃窃私语。
“沐沐啊,这是怎么了嘛,笔记本不是找回来了?你心情怎么还变差了。”毛咪毛手毛脚地触着林沐的脸颊,意外感受到潮湿,一时她也有些无语。
杨雅见两人在被窝里不知谈些什么,也失了耐心,脱了鞋也挤了进去。
“干嘛啊,嫌床不够挤啊。”毛咪小声嘟哝。
“那你还挤,死猫咪,躺过去点,我快滚下去了!”杨雅努力让自己能躺下。
林沐在毛咪爬上床的时候意识已经回笼,再听两人在这张小床上吵吵嚷嚷,暖意滋生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搞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干嘛,床很小。”林沐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出。
毛咪见林沐说话,忙把被子掀开,坐了起来:“呼呼,沐沐你总算说话了,可闷死我了,死小雅,你爬下去啦,挤死了。”
杨雅见林沐说话了,意识到床确实有些小,乖乖爬起,搬了个小椅坐在床边,眼神向林沐传达着她的疑惑。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有些太高兴了。”
毛咪听林沐这么说,狐疑问道:“高兴?高兴你哭什么,什么事情值得高兴的?”
“徐教授让我下半年当解剖助手,跟他一起学,我很开心。”
“医学院那个很出名的徐教授?”杨雅问。
“嗯。”林沐点了点头,“我来这里就是想成为一名站在手术台上的医者,现在有徐教授肯定我,愿意教导我,我真的很开心。”
“哇,他把你收为弟子的意思吗?加油啊沐沐,你一定能行的。”毛咪听说过徐教授,知道徐教授多有权威,沐沐能得到他的青眼相加,真的很了不起。
“沐沐加油!”杨雅附和。
林沐笑靥明媚,“嗯,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