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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音,封少白的眉间微不可见得蹙了一下,眼神仿佛条件反射般迸射出了复杂的情绪:厌恶、恨意,以及根深植到骨子里的骇然。

要说封二少哪方面最是出色,毫无疑问,那必然是他的演技。否则这么多年下来,他怎么还能如此毫发无损、不缺胳膊不少腿得站在这里?

因此,封少白的这些情绪只在脸上停留了一秒,等他转过身来时,面上早就换上了一副兄友弟恭的亲热脸孔。

——虽然封少白表情转换极快,但还是一分不差得落入了段卿然眼里。段卿然平常就没有情绪的眼神更冷了。

几人回头,只见一位甚是气宇轩昂的英俊男人揽着女伴走了过来。

那人眯着眼睛,脸上似笑非笑,眉骨间与封少白有三分相似。只是封少白大约随母亲多了点,那张脸上尽显了南方独有的柔和细腻的亲和气质。而这些,就算那人脸上笑意再浓,也是学不来的。

来人,正是封家三少爷,封少白法律上的弟弟,封少钧。

“少钧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也知道,杜爷是我的大老板,他难得来一趟,我总得招呼好他不是?咱们家里人,什么时候不好叙话?”封少白笑眯眯,拍拍封少钧的肩膀,半真半假得开起了玩笑话。

这亲热劲儿,早让杜涛酸倒一排牙了。

——不知道的,看了这个其乐融融的场景,说不定还真会以为这二位之间向来是最亲密的兄弟,毫无嫌隙。

不过杜涛从来就是个狡猾的主。封少白这招分明是想“祸水东移”,转移封少钧的炮火与注意力,虽然他确实是同封少白绑到了一起没有错,但他杜涛依旧不想成为封少钧的敌人,这更加是事实。

于是,杜涛使了个自古流传的老招儿,尿遁,隐了,直接不参与人内部斗争——任这二位争个你死我活,都是封家自己的事儿,可别牵连上他姓杜的。

“我去趟洗手间,你们兄弟该是好一段时间没见了,慢慢聊。”

封少白用眼神鄙视他:这种招儿你都用,真没创意!

杜涛认真得用眼神回答: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段卿然嘴角抽了一下,当没看到这两只的眼神交流。

封少钧也很上道得左顾右盼,不揭穿杜涛这明显的谎言,并且打发身边的女伴先去别的地方。

很块,半径一米内的空间内,只剩下了封少白夫妻跟封少钧三人。

封少钧看一眼段卿然:“这就是我二嫂吧?段法医的名号,我可是如雷贯耳,久仰很久了……”

话音还未落,就被段卿然不咸不淡的声音呛了回去:“不要乱认亲戚。我嫁的是封少白,可没同意他还附赠这么大一只人形弟弟。”

封少钧:“……”——他怎么听着这话不对味呢?怎么隐隐得感觉到这女人其实是在骂他只是长得像人?

封三少虚伪的客套笑容还僵在脸上没褪干净,段卿然又点上了第二通“炮仗”,砸了过来:“更何况,哪个正经人家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来绑走别人的儿子?首先,作为公职人员,对于这种行为,那肯定是要狠狠打击的,不能让这种人存在来破坏社会团结安定;其次,作为孩子的母亲,三少觉得我会跟这种人家攀亲带故?”

封少钧总算是听明白了,这女人心里是憋着火呢。原来确实不是他错觉,段卿然的确是话里有话。

封三少到底也是官面上行走的,即使心里恼火得紧,脸上倒也没有表现出来。

调整好面部表情,他摆出一副甚是赞同的脸孔:“段法医生气也是应该的,这事是该怪大姐,她自作主张了。不过,她也是没办法。老爷子想念二哥得紧,也想见见新孙媳,大姐电话也打了好几次了,二哥却总是左右推搪,不肯带段法医回来见长辈。这有句俗语,‘再丑的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虽然段法医长得,啧啧,实在不尽人意,各方面也确实都不符合我封家媳妇的标准,但这样藏着掖着,又算个什么事呢?”

段卿然、封少白:“……”

——这位少爷果然是个不爱吃亏的主儿,刚刚才被段卿然骂了,一转眼,他就找回了场子,讽刺了回来。

封三少报完仇,十分神清气爽,转头对封少白道:“二哥,我来找你是有事儿的。你瞧,爷爷好不容易请次客,可这乐队里头弹琴的却好巧不巧得,病了,缺席。我已经派人去找替补的了。但这段时间内,还是得有人代替一下。这不,我就想起二哥来了。我记得二哥小时候钢琴弹得很好的。”

纵然封少白演技早就炉火纯青,练到了奥斯卡影帝级别,但此时却还是不自在得僵了一下。

毕竟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处硬伤,摸不得,触不能,一碰就是伤,一捏就是痛。

而封少白这处硬伤,就是钢琴。

封少白有一双修长而又灵动的手指,这是继承自他的生母。

封少白的母亲是位钢琴家,当年在帝都名流圈里也是个人物。美人如玉,追求者自是甚重。

只可惜,美则美矣,就是眼神有点不好,最后居然选了封少白的爹这个渣。

封少白自小由母亲抚养,耳濡目染之下,再加上天赋甚高,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个钢琴高手了。

那个时候,封少白还常常在学校的小音乐教室里用那架古老到可以陈列到博物馆去参展的木琴弹奏各种曲子给段卿然听。段卿然觉得那声音,真是美妙比天籁更甚。

当年封少白回到封家后,曾经也弹过一次琴。只是那次经历,实在惨到让人有点不敢回忆。

封少白记得,当时,封夫人听了他的曲子,脸孔扭曲得仿佛动画片里最恶毒的巫婆,“啪啪啪”就上来连扇了他好多巴掌,他甚至记不得具体数字是多少,他只知道自己的脸被打肿了再也哭喊不出来了,封夫人才停手。而一直对他视而不见的封父,这回居然也有了反应。

——当然不是责骂封夫人。封父儒雅形象尽失,拿着小藤条狠狠抽了封少白的双手一个小时,封少白疼到麻木,还以为自己的双手要就此废去。

从此,封少白记住了,钢琴,在封家,是忌讳。

别人也许能弹,但他绝不能碰。

他记得当时他弹的曲子,正是他母亲最爱的那首。

——《梦中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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