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衿垂着眼,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只是一介女流,这种朝堂之上的事,不懂。”
他在她的身旁凝视着她,细致的眉眼,柔美的脸颊,纤细的颈脖……虽然脸上有种不太正常的暗红,依旧美得犹如新鲜熟透的蜜桃,似乎伸手就能掐出水来。
“不要在朕面前装傻,否则朕就去告诉柳青青——哦不,现在要叫她柳婕妤——说,她耍弄的那些讨朕欢心的手段,其实都是她的妹妹教的。朕早就知道,不忍心害她背上欺君之名,于是没有说透。”
她的身子一颤,勉为其难地开口道:“既有人上了奏折,必有证据指良为奸。忠良既是无辜,证据必然经人伪造。若那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人没有残害忠良之心,必然也没有参与伪造罪证之事。”
他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所以,只要找到伪造罪证之人,就能够揪出局后真正操控着的罪魁祸首?不愧是子衿,果然非常聪明,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她仍只是垂着眉道:“其实你早就自己想到了,非捉我来寻开心。”
“朕是真心在此烦恼,你却数落起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来?”他拧了漂亮的眉,点着她的额头训道,“柳子衿,不要仗着朕跟你讲道理,便不跟朕讲道理。”
她没有反驳他,只是趁他顾着训她松了手的一瞬,站起身来就闪身开溜。
“喂……!”
他一下措不及防,她已经提着裙子绕出假山,火速往御花园的羊肠小路上奔了去。
他站在假山的后面,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绿色衣裙,却是含着笑地叹口气:“柳子衿啊柳子衿,你总是象只不听话的画眉鸟,一不留神,就从指缝里溜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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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衿几乎是一路狂奔地回到慈元殿,气喘吁吁地在殿前停下来,却是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往西苑的宫室方向走去。
没想到,才刚刚穿过西面画廊,刚刚来到拱门跟前,她就突然被人用黑色的布袋从后面一下套住了脑袋,一阵拳打脚踢,还反剪捆了她的双手,将她硬拽到旁边不知哪里的一间房里,狠狠地推倒在地。
脸上套着的布袋一瞬被人脱去,她簌然发觉自己眼前摆了一张工整的八仙椅,椅子上坐着一个华服披身的美丽妇人,一身的钗环贵气十足,却又未免有喧宾夺主之嫌。这不是别人,正是住在慈元殿东苑里的林昭容。
柳子衿心里骤然想通了前因后果,忙挣扎着跪好了,头磕到地上道:“奴婢给昭容娘娘问安。”
那林昭容慢悠悠地问道:“小贱人,你可知我叫你来所为何事么?”
“奴婢不知,请娘娘明示。”柳子衿伏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给我掌她的嘴,直到她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话为止。”林昭容眉毛也不抬一下,直接下了命令。
左右两个嬷嬷将柳子衿拽起来,就高高地抬了手,发狠地往她的脸上扇去。
“昭容娘娘,昭容娘娘请饶命!”柳子衿被扇得眼冒金星,却不敢挣扎,除了求饶,还是只能求饶。
那林昭容冷冷看着她的脸被打得青紫,嘴角被打出血来,倒是心情甚佳地欣赏着,怎么也没有下一句。
外面吵嚷的声音由远而近,有人着急地一路走一路唤着:“子衿——!子衿你在哪里?”
听到这个熟悉的呼唤声,柳子衿眼中闪了闪,却是不敢答应,一双凝着水花儿的眼睛,在被人掌嘴的间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着林昭容的脸色。
巴掌依旧朝她的脸上盖下来,林昭容什么也没有说。
外面那个声音转过院子里几处,终于倒回院子的中心,却是破口大骂起来:“林昭容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连自己的房间也不敢回了,躲到什么洞里去了?给我出来!把子衿还给我!”
林昭容眼中缓缓地沉了沉,这才将茶交给旁边的宫女道:“开门。”
门一下洞开,远处院子里一个鹅黄色衣裙的身影立时朝这边转过身来,正是气急败坏的柳青青。她一眼便看到柳子衿正被两个嬷嬷拽着掌嘴,马上朝这边赶了过来,口中恼怒地道:“都给我住手!谁敢再打!”
那两个嬷嬷一时有点畏惧,询问地望向林昭容,而后者也冷静地道:“停。”两人即刻停了手,将柳子衿一把推在地上。
“子衿!”柳青青冲进来第一件事是将柳子衿扶起来,望见她红肿的脸,心疼得眼泪都滚了下来,愤怒地望向仍端坐在八仙椅上的林昭容道,“你凭什么打我的人?宫中不准滥用私刑莫非你不知道么?信不信我寻了太后娘娘说理儿去?”
“柳婕妤,说到宫中的规矩,恐怕该是我来问你吧?”林昭容冷冷地道,“昨儿夜里,是谁先不顾宫规,硬将本来该到东苑来的皇上,给引诱到自己的西苑去的?”
“你……”柳青青脸上一变,却是拧紧了眉头道,“林昭容,皇上想要宠幸谁,是皇上的自由。我们身为妃嫔,想的应该是怎样让皇上开心,劝皇上勤于政务,旁的都不应该。照你这样说,莫非皇上哪天本来要去西苑的却去了东苑时,我也要这样来向你兴师问罪么?”
“好一张锋利的嘴,倒教训起我来了!”林昭容冷笑一声,“区区一个翻了身的罪奴而已,还以为自己是个宝贝不成?皇上如今对你有点儿兴趣,是因为还有新鲜感,等哪一日他厌了倦了,着你搬到冷业宫去也未可知。柳婕妤,在宫中做人要懂得与人和善,才不至于最后落个凄惨的下场,尤其是像你这样没有一点点后台的人。”
她故意将最后几个字说得清晰而沉重,一双含着讽刺的眼睛,扫过柳青青血色渐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