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寒宵回到病房的时候,孟可依已经醒来,刚刚坐起来。
“怎么醒了?”宁寒宵轻声问,“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好像听到有什么声响……”
“是医生来查房。”宁寒宵说。
“可依,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病情,基本已经稳定了,这种情况,换个环境疗养是最好的。医院这个地方,你应该已经住腻了吧。”
“是啊,住腻了,再也不想来这个地方了。”
“那……回去……好不好?”
“回……家……吗?”孟可依说得有些迷茫。
那里,是她的家吗?她应该回哪里呢?
除了她和宁之涯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又有哪里,能算是“家”呢?
只是,半年前,她想方设法从那里逃离。如今,还是要回去吗?
似乎是看穿了孟可依的心思,“可依,如果你不想回……宁之涯……那里,我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
“这个,是舅舅的意思吗?”孟可依问。
“嗯。他昨天跟我提起过。”
宁之涯确实是向宁寒宵这样提起过。
“那你呢?”孟可依望着宁寒宵。
原来,孟可依心里念着的,是他。
“我会陪在你身边的,直到你的身边完全恢复为止。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宁寒宵笑着说。
宁寒宵说得倒是一句真心话。
不知是为什么,宁寒宵真的想回去看看。
那里,曾经是他的“家”,是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自从离开那里之后,宁寒宵就真的感觉自己是无“家”了。
这么多年来,真正带给他“家”的感觉的,还是那个地方。
“好。”孟可依点了点头。
“接着歇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嗯,晚安。”
“晚安。”
第二天,宁之涯办了出院的手续,做好了一切准备,接孟可依出院。
再回到这里,孟可依的心境,竟很平静。
谁也想不到的是,真正不平静的人,竟然会是宁寒宵。
回到宁宅,宁寒宵才发现,也许他不回来会更好。
本以为,这里,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应该会有一些痕迹留下来的。
可是,宁寒宵发现,在这里,居然找不到一点他和妈妈在这里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一切,一切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宁寒宵也只能更加确定,宁之涯还真是无情啊。
进入这别墅时,孟可依只觉得宁寒宵的神情有些古怪,无论如何,却是猜不到他的心思的。
入夜时分,孟可依睡着了。
宁寒宵悄悄地出了房门,来到了花园里。
十六年,这里,竟然再无一点他和母亲的痕迹。宁寒宵觉得,心凉凉的。
记得,这里,曾经是草地,因为那个时候他喜欢踢球,这里便是他的球场,有球门。
那边,还有一个篮球架。
如今,这里种上的,是遍地的马蹄莲。
篮球架已经不在,那里放着的,是一架秋千,旁边,是跷跷板。
看到宁之涯的时候,宁寒宵真的是很意外。
宁之涯坐在秋千上,静静地坐在那里,吸着烟。
他妈妈姜玉茹说过,说她喜欢宁之涯吸烟的样子,像一座沉静的大山,在雾霭缭绕中沉寂屹立。
而宁寒宵可以肯定的是,在宁之涯的心里,却从来没有过姜玉茹。
宁寒宵在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正好可以看着宁之涯。
想来,从前应该是宁之涯坐在这里,孟可依坐在秋千上吧。
这个时候,宁寒宵突然想,在月牙沟的时候,孟可依每天坐在秋千上的时候,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是不是在想宁之涯?
宁之涯并没有去看宁寒宵。但他知道,是宁寒宵。
“你是来找我的?”宁之涯问,却没有抬头。
“不是。”宁寒宵冷冷地回道。
然后,两人谁也不开口。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给我取为寒宵?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没等宁之涯回答,宁寒宵接着说,“你说,生我的那夜特别的冷,所以,便叫寒宵。”
那时,宁之涯的确是这样说的。
宁之涯似乎至今都还记得,宁寒宵出生的那个夜晚,冷得刻骨。
“这段时间,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宁寒宵说,“为什么一个父亲见到他刚刚出生的儿子,会觉得天冷呢?就算是数九寒天,冰冷刺骨,见到自己的儿子,心里也该是暖的吧,可是,你……只能说明,我的到来,并不是你所期盼的吧。”
宁寒宵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苍凉。
“你就真的放下不宁紫絮那个女人吗?”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在宁之涯的面前提到了“宁紫絮”这个名字。
宁紫絮,宁之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孟可依的妈妈。
宁之涯没有回答。
“那么孟可依呢?在你心里,她到底算什么?是宁紫絮的替代品吗?”
这个,宁之涯也没有回答。
宁寒宵知道,宁之涯不会给他答案。
宁寒宵站起身,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他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了,转过身来,说,“明天,我要出去见一个人,你留下来照顾她吧。”
宁寒宵要去见叶知秋。
他和叶知秋已经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