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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微有些惊慌,死死地盯住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你生病的事情,我会对政民保密的。"

说完,舟善使劲把头埋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似乎不愿意让人看到他无辜的眼泪。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妈妈,我,还有舟善,我们三个人将一起度过我生命中最后的一个月,承受比死亡更残酷的折磨。我走了之后,他们也会拼命哭泣……舟善好象睡着了……他坐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时间太晚了,我刚想叫醒他。

"呕,呕呕……"

我的症状终于表现出来了。其实我只喝了一杯酒,可是胃里却恶心得厉害,于是我赶紧往卫生间跑去,把刚才喝下去的一杯酒全部吐了出来,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突然感觉有一种腥腥的东西从喉咙里涌出来。

"哎呀,你没事吧?吐血了,我把手帕借给你用吧,好不好?"

一个看上去有二十出头的女人看见我吐出来的东西……她说那是血。血……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于是我轻轻地把头靠着冰冷的墙壁。我的神经多少有些错乱了。

"没,没关系,这不是血。"

"啊啊,是吗?血,看上去像是血。"

我转过身,麻利地用冰凉的水洗掉沾在我手上的红色液体,那些洗不掉的痕迹使镜子里的我又哭了。

"……"

我紧咬着嘴唇,使劲擦了擦手,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了卫生间。舟善仍然趴在桌子上,我伸出无力的手,唤醒了舟善……

"舟善,醒醒吧,哦?"

不一会儿,把头深埋在桌子上的舟善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先出去吧,海芸。"

"啊,好吧,你快点儿出来,外面很冷的。"

我默默地拿起我的书包,走出了那家酒吧。季节已经变换到了冬季,天早早地黑了下来。我看了看手表,刚刚六点钟,但是外面已经像黑夜一样。这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冬天。想到这里,我也感觉不到寒冷了,呆呆地站了很久。

当啷,好象是舟善出来了。

"啊啊,好冷啊,真冷~"

舟善静静地看了看我,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我停下脚步,把衣服拿下来,盖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我们两个人披着一件上衣,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现在似乎清醒了一点儿。我们走了很久,舟善自言自语地说什么求求我活下来,对我没有其他的要求,只希望我活下来。在他面前,我实在说不出抱歉的话,如果我撒谎,舟善也会知道。舟善一定知道我是在说谎,他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

"好吧,我不会死的。你看看……我在你面前说话,微笑,走路,而且还会听你说话,我怎么会死呢,你放心好了。"

我听见舟善悲伤的叹息,经过政民家的蓝色屋顶,终于到了我们家。舟善站在我家门前,悄悄地嘀咕了几句什么。

"再过两天就放假了。"

"什么?"

"放假典礼那天,我约好和政民的妈妈见面。"

我点了点头,到那时候,舟善也会知道的,我一心一意爱了十八年的男人,就是政民。

而且,他是我青梅竹马的好友。

"是啊,现在只剩下两天时间了。"

舟善久久望着我,似乎要把我牢牢保存在他的眼里。我脱下上衣,披在舟善身上,轻轻开口说道。

"明天见。"

"……"

舟善默默地点头,慢慢转过身去。他头也不回,拖着沉重的脚步,坚定地往前走去。望着他痛苦的背影,我静静地流了几滴眼泪。突然,我听见胡同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于是我又停下脚步。是谁呢,会是谁呢?我连着咳嗽了一阵,眯着眼睛看那个人。

"政民,啊。"

政民醉得一塌糊涂。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还没走到家门口,突然往旁边倒去。我大吃一惊,赶紧往那边跑过去……

"哎呀,他妈的,烦死了。"

他连站在身边的我都没看见,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走。他从我面前经过,身上散发出一阵清香,我一时呆住了。政民小子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村姑?"

说完,他转过身来。

刹那间,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了。政民转过身,慢吞吞地朝我走来,被围巾遮住的银色项链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哎呀~村姑,见到你很高兴啊!"

烂醉如泥的政民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调皮地对我说道。他看上去有些不安,我扶住他,他开心地笑了。我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好,现在却要保护喝醉酒的政民,实在不是件容易事儿。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仍然幸福得浑身颤抖。我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冲昏了头脑。

"刚才~就是刚才!安素怡和那个家伙在我面前,就当着我的面儿!温柔地手拉手,一起蹦蹦跳跳地唱歌~"

虽然政民笑嘻嘻地说话,却在说话的同时郁闷地捶打自己的胸口,看上去好可怜。但是我能为你做什么呢?也许什么都没有,也许。他摇头晃脑地嘀咕着什么,最后……

"喂,村姑!你把你的朋友找过来,把安素怡找来!把我妈妈找回来!如果你不想看见我发疯,就把她们带到我面前!我不想一个人!把她们找来,我不想一个人孤独,我过够了孤独的日子。"

政民靠在我的怀里,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归根结底是因为孤独,他之所以每天和素怡纠缠,也许并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孤独。我应该尽快找到阿姨才行。我抓住政民,叫他冷静,我对他说,"你喝醉了",还没等说几句话,我的喉咙就沙哑了。

"哈啊,他妈的,我的心好痛,每天都他妈睡不着觉……一个大男人,每天喝酒流泪,我不想这样。"

哈啊,不要这样,求求你不要这样。我也很痛苦,可是我现在却要成为被政民依靠的对象,我抓住政民,到底想做什么?望着因为别的女人而痛苦不已的政民,我不能为他做什么。我几乎是被这个家伙强拉硬拽着在家门口附近转来转去。最后,我们两个都累得扑通一声坐到地上。我顾不上自己,赶紧看看政民有没有受伤,政民小子仍然在折磨我。

"村姑,快点儿,我好象真的要死了。每次我痛苦的时候,她都陪在我身边的……"

政民自言自语着坐在别人家门前。太吃力了,我这样一个连自己的身体都难以控制的女人,要想扶起浑身瘫软的健壮男人,实在是力不从心。但我还是擦去遮在我眼前的泪水,艰难地把政民扶到他家门前。

"哈啊,你醒醒吧。"

泪水夺眶而出,我抓着政民。政民什么都不知道,他埋在我怀里,在睡梦中寻找素怡。即使在这一刻,在这个乱得一塌糊涂的时刻,我的心依然疯狂地胡乱跳动。

"政民啊,你这个傻瓜。"

我望着政民睡梦中的脸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用我颤抖的手慢吞吞地抚摩这张虽然近在眼前,却不敢摸……不,甚至连看也不敢看,笑也不敢笑的脸。他的皮肤白皙柔软,没有一点瑕疵。我鼓起勇气,把熟睡的政民轻轻揽到我怀里。我下意识地在心里祈祷……希望我的心跳能传达给政民,希望他能记住我,记住我最后的时刻。我希望时间能就此停止。我这么激动,这么深爱他,我爱他爱得说不出话,爱他爱得无法呼吸。我真希望这个瞬间不是梦。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地把他拥抱在怀里,就已经心痛得想流泪了。安素怡,你太了不起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傻瓜一心只想见你。他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尽情地拥抱着他。他那张渐渐粗糙的脸令我难过得想哭。

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哪怕让我终日哭泣也好啊。哈啊……我真的愿意。如果我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你会为我而哭泣吗?我只是一个你认识的女孩儿,你会因为这样一个女孩儿的死而哭泣吗?我在你的记忆中只是一个过往的女孩儿,这让我痛苦难忍。所以我对他说,我一边望着他熟睡的脸庞,一边抚摩着他的脸庞,一边对他说话。我的泪水滴落到他的脸上。我仅仅是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心里就已经痛苦得难以忍受。

"我会努力忘记你,即使你把我从你的记忆中删除,我也不会感到悲伤。即使想起你,我也尽量不流眼泪,而是露出满脸微笑。我会努力的。求求你不要在我面前难过和伤心,因为我无法帮你。"

突然,冰冷的液体滴落到我的头上。冬天里降落的纤细的雨丝,幸好大门上面有天棚,只有轻微的水珠溅落到我们身上。

"政民啊,政民。"

你当然不可能听见,你不可能听见我的轻声呢喃。对不起,我要死了。我应该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哄你开心才对,可是现在,我为了某个人心甘情愿地选择死亡,我想代替那个人承受痛苦。我是那么爱一个人,所以我愿意为他痛苦。我想对他说,我想对那个人说,我爱他,真的很爱他。这是我悲伤的表白,也许是我一生中最后的表白,是一次听不到答复的表白。在这个伤心的冬日,我对熟睡中的政民表白了。我把熟睡的政民抱在怀里,自己也靠在他身上睡着了。细细的雨丝越来越粗,打湿了我的脚尖。不一会儿,我被雨点儿惊醒了,咳嗽了几声。我听见有人在雨中穿梭的声音,希望他不要看见我们。我屏住呼吸,抱着政民,蜷缩起身体。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近。

"申海芸。"

不会是我听错了吧?这个声音埋没在雨中,变得隐约模糊,我满怀恐惧,缓缓地抬起头,看见面前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伞下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脸被雨伞遮住了。

"你,你是谁?"

"……"

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乘着凉爽的风,飘到我面前。难道是熙元前辈……?想到这里,我赶紧抬起头,看了看那个人的脸。

"熙……熙元前辈?"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弯下腰,看了看在我怀里熟睡着的政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前辈似乎看出了我苍白的脸色,赶紧脱下外套,盖在我们身上,自己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前辈在雨中慢慢湿透了。

"前辈,快拿起雨伞。"

"起来,我送他回家。"

"不,我想继续呆在这里,我想再呆会儿。"

我把政民紧紧抱在怀里……

"海芸啊,你不要再逞强了……"

"没关系。政民和我淋的是同一场雨,我们听见的是同样的雨声。"

前辈的头垂得很低。不一会儿,他强硬地把政民从我怀里拉了出去。政民未做任何反抗,靠在熙元前辈身上,走进了自己家门。望着他有气无力的背影,我傻傻地站在那里……时间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我筋疲力尽地坐在原地不动,前辈向我走来。

"他家里好象只有他一个人。"

"是的,他一个人住。"

前辈一屁股坐到我旁边,抖了抖湿漉漉的衣服。旁边没有了政民,我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但是他的香气仍然萦绕在我身边。是的,我没事。

"你好象身体不大舒服。"

"我,我没事。"

"回家吧,父母会担心你的。"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拿起雨伞,走到家门口。我犹豫了一会儿,前辈替我按了一下门铃。

"进去吧,你现在好象病得很重的样子。"

我看上去真的那么痛苦吗?我难为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正在这时,大门开了。

"回到家马上睡觉,记住了吗?"

"记住了,谢谢你,前辈。"

我走进大门,沿着楼梯往上走。这个时间前辈怎么会出来呢……而且天上还下着雨?啊啊,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的头好疼。妈妈发了一通牢骚,一个有病在身的丫头跑到哪里鬼混了一天,还冒着这么大的雨。我脱下校服,躺到床上。妈妈把铺在床底的电热毯调到适当的温度,我刚躺下就睡着了。奇怪的是,我现在仍然感觉政民好象就在我的身边,这是为什么呢?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感觉,都仿佛近在咫尺。

"睡觉前先吃药。"

"哦。"

"快起来。"

"哦。"

"海芸啊。"

"哦。"

"你睡着了吗?"

"哦。"

我很快就睡着了,虽然胸口和心脏都还处于兴奋和痛苦的状态。即使现在马上死去,我也了无遗憾……我终于说出了久藏于心的表白,想拥抱的人也拥抱过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欲望了。

又是一个崭新的早晨。望着初升的太阳,新的一天开始了。为了驱除我身上的酒味儿,我一大早就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校服。因为昨天淋了雨,我的病情又加重了。

"海芸啊,吃早饭吧。"

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最近我的胃口越来越不好了。坐在饭桌前,看着妈妈的脸色吃上几口饭,就会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胃里涌上来,于是我赶紧往卫生间跑去。

"海芸啊!海芸,快开门!"

我的长发在马桶上摇晃,险些掉进了里面。我使劲呕吐了半天。哈啊,我抓着马桶,吐了一会儿,最后漱了漱口,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卫生间。其实我并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全吐出来了。

"哈啊……好恶心。"

"哎呀,臭丫头,身体都这个样子了,还敢喝酒!"

妈妈似乎真的很气愤,她轻轻拍打了两下我的后背。我悄悄摸了摸后背,背上书包,妈妈瞪大了眼睛望着我。

"你不吃饭吗?你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怎么能支撑得住呢?"

"……"

"就算再难受,也得吃一口啊,来,海芸!"

我默不作声地走到鞋架旁,穿上鞋子。妈妈似乎也放弃了劝我吃饭的念头,她拿着药瓶走过来,塞进我的书包。

"一定要按时吃药!听见没有?如果很难受的话,就提前回家!知道吗?"

妈妈千叮咛,万嘱咐,我转过身,把身体弯到九十度,长发也垂落下来。

"妈妈,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我的心情似乎更奇怪了。妈妈的心情又会怎么样呢?我为什么不像平时那样随便点儿呢?我本来是想让妈妈开心的。我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独自走在路上。路面湿漉漉的,看来整个早晨都在下雨。我没吃早饭,所以胃里很不舒服。后天就是放假典礼的日子了。那天也是和政民妈妈见面的日子。我没有力气挤公共汽车,所以决定乘出租车上学。哇,这种乘车的感觉好舒服。我坐出租车在学校正门前下了车,同学们都看着我,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啪!

"哎呀,干什么?"

"有坐出租车的钱怎么不给我买个面包?村姑,学生还坐什么出租车,太奢侈了吧……"

是政民。我的心里激动得七上八下地乱跳。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在我眼里仍然那么英俊,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哦,昨天你还好吧?"

"昨天?不知道,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躺在自己的床上。我昨天是喝了点儿酒,可是你怎么知道呢?"

我要不要说出来呢?我犹豫着摸了摸书包带儿,政民在旁边催促我快说,偏巧这时……

"咳咳,咳咳,咳咳。"

"怎么了,你的感冒现在还没好吗?"

"不是,已经好了,现在又……咳咳。"

我得赶快吃药,心里只有这个念头。我咳嗽得越来越厉害,政民问我要不要紧,我也没来得及回答他,就急着往卫生间跑去。我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没有水,硬生生地吞下了五粒药丸。

"哈啊,哈啊。"

"怎么回事,她怎么吃这么多药?喂,喂,一起走吧,安素怡!"

安素怡从疲惫不堪的我的身边走过,另一个女生紧跟在她身后。我擦了擦嘴角,慢慢地想要走出卫生间,突然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哦,早上好,舟……"

舟善紧紧抓着政民的手腕,面无表情,迅速从我面前经过。我尴尬地放下抬起来的手。出什么大事了吗?他们俩都板着脸孔。我走进教室,放下书包。直到早会结束,他们俩也没来。哎哟……到底去哪儿了呢?我很担心他们两个,于是站起身来。我确信他们一定在学校后花园里,于是往后面跑去。

"肯定在这附近,但是到底在哪儿呢?"

寒风袭来,我紧紧抓住上衣,往四周看去。他们到底在哪儿呢?突然,我听见一阵"啪啪"的声音,像是在磨什么东西,我被这声音牵引着,疯狂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突然间,我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舟……舟善!不可以,住手!"

我大吃一惊,赶紧跑过去,阻止了抓住政民衣领正要挥拳打人的舟善。究……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你……你们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打架?"

"昨天的事情,我听熙元大哥说过了。河政民你这个疯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刚才还默默挨打的政民用力甩开了舟善抓住自己衣领的手,反过来使劲抓住舟善的衣领。啊啊,原来是因为昨天的事情?昨天的事情?怎么会因为那个呢?

"喂,于舟善,我根本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我昨天明明就在家里睡觉了,臭小子!"

"疯子,你昨天拉着生病的海芸胡说八道,躺在她怀里睡到很晚,而且昨天还下雨,你不知道吗?"

这时,政民放下抓在舟善衣领上的手,看了看我。我的处境变得尴尬起来,难为情地向后退了几步……政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样子,呆呆地望着我。

"这是什么话?村姑,我昨天明明在家里……"

"熙元前辈无意中看到你们俩,于是亲自把睡熟的你背回到你的房间。这个就不说了,海芸怎么样?"

我赶紧抓住舟善的肩膀。我的眼神在不安地颤抖,最后,舟善和我目光相遇,他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我满脸哭相地望着舟善,他好象也稍稍平静下来了。

"唉,我的意思是说,昨天海芸因为你挨了雨淋,所以感冒了……"

"我没事,舟善,算了,好不好?"

舟善的表情终于平静下来。面无表情的政民转过身,往学校方向走去。他和往常不大一样,脚步也显得有气无力。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痛?我实在忍不住了,正要向政民跑去。这时,舟善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久久不肯放开,他阻止了我的脚步。我轻轻转过身来,望着舟善……

"不要忘了,你是病人。我不忍心看你总是因为政民那小子难过和痛苦。"

说完,他默默地晃了晃胳膊,悄悄收了回去,向后退开几步。

"现在政民身边只有我们两个。"

说完,我马上跟在政民身后跑开了。大约跑了十秒钟,我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总算爬上了二年级的楼层。

"哈啊,我让你躲开,没听见吗?"

"……"

"真倒霉,我们躲开吧,智洙。"

什么……喂,我都看见了,虽然你面无表情,但是我都看出来了。你看起来很痛苦,傻瓜。见政民极力把痛苦埋藏在心里,我的心在哭泣,我在哭泣。政民好象受到了刺激,他面带痛苦的表情,僵在那里。安素怡笑着消失在走廊的角落。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我紧紧握起的拳头在瑟瑟发抖……

"哈哈,真是的,太不可思议了……啊啊啊!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舟善不知什么时候赶过来了,他一把抓住安素怡的手腕。呆呆的政民和我都把目光转向那边……

"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吗?"

"哈啊,你也太老土了。男人和女人交往、分手,有什么了不起的?别再提什么八年的友情……拿去喂狗吧!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也照样可以活得很好。"

就在这个瞬间,舟善似乎控制不住心中郁闷而激烈的感情,他用力把素怡推开。我惊讶不已,刚要跑过去,一只冰冷的手碰到了我的手腕。

"不要过去。"

"政民啊。"

"不要过去,舟善会处理好的。"

刹那间,我像傻瓜似的僵住不动了。心里忐忑不安,犹豫着点了点头。接着,我听见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哈啊,喂,你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天啊,真丢人。"

"八年的友情,爱情都统统抛弃了,你还能笑得出来,这样你都不觉得丢人,在一些陌生人面前你会觉得丢人吗?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丢人吗,要不要我做给你看?"

说完,他一把抓起坐在地上的安素怡的头发,使劲把她提了起来。

"啊啊啊!!疼死我了,放开!呜呜,放开我!"

"神经病,疯婆子,你不要以这种方式度过你的人生。想起我曾经和你在一起度过了八年的时光,我就觉得羞耻!"

素怡拼命尖叫,舟善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墙上撞去。我觉得舟善有点儿过火,刚想跑过去劝阻,但是政民不肯放开我的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算什么事嘛!

"喂,于舟善!你给我住手!今天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喂!咳咳……"

傻瓜,傻瓜,不要这样!舟善对待素怡的态度越来越凶暴,政民抓着我的手也更加用力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去阻拦?难道只是单纯的报复吗?不是的,凭政民的性格,他是这样的人,不会这样做的。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种状况,急得直跺脚。

"安素怡,你继续喊吧!这样会有更多人因为好奇而赶过来看热闹的。"

"呜呜,求求你住手吧!舟善啊,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时,舟善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他悄悄放开了素怡的头发。素怡的嘴角已经破了,流出了鲜血。她抓着自己蓬乱的头发,坐到地上。政民瞟了她一眼,表情暗淡下来。

"朋友?你这张肮脏的嘴巴里也能说出'朋友'二字?你有困难的时候,能想起我是你的朋友。自己过得好的时候,根本不认识我是谁,对不对?"

"呜呜,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舟善,我现在不喜欢政民了,为什么你我之间的友情会因为政民的事而破裂呢?我不想这样,真的不想……"

我不知道素怡的眼泪是真情还是假意,从舟善脸上也能读出淡淡的同情和恻隐之心。这个瞬间,政民抓着我的手也放松下来,我的手恢复了自由……

"政民。"

"……"

"河政民。"

"丢死人了,哈啊,村姑,你告诉舟善住手吧。"

说完,政民朝着和教室相反的方向走去。望着他凄凉而痛苦的背影,舟善刚想跟上去……

"不要追他,舟善。"

"哈啊,海芸,他现在很痛苦……"

"所以你不要去,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在他身边,他想哭都不能尽情哭。我们不要管他,让他自己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吧。"

舟善叹了口气,靠着走廊的墙壁,无力地坐了下去。蓬头散发的素怡被她的朋友扶回了教室,走廊上立刻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

"刚才你有点儿过分了。"

"……"

"呼,这就叫狗急跳墙,不是吗?哼。"

"狗急跳墙,友情、爱情都是狗急跳墙,不过你说得的确没错。"

我们之间流淌着尴尬的沉默。

"海芸啊,那个叫敏赫的家伙,只要想到政民,我就想把那小子打个半死,这样我也不解恨。"

"不要这样,舟善啊。"

"哦,我知道了,你听我说。可是我一想到那个傻瓜安素怡,又什么事情也不能做了。他妈的,感情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轻轻闭上眼睛,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茫然若失地站在那里,目光游离不定,没有看向任何地方。舟善突然站起身来,我把视线转向他……

"安素怡,河政民,你在他们两个人中间选一个吧。"

"……"

"以于舟善十八年的人生做赌注,做出生死抉择。"

突然听舟善这么说,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

"快点儿,海芸!"

"我,选择政民。"

"OK!NICECHOICE,我去去就来。"

舟善自信的迈开脚步,小跑着下了楼。我在后面冲他喊道。

"你要去哪儿?"

"我去猎捕恶狼!加油加油!"

猎……猎捕恶狼!远远地看见老师过来,我来不及多想就跑进了教室。素怡站在镜子前面,不耐烦地摸着自己的伤口和头发,还有衣服。我突然感觉她刚才所说的那番话都是虚伪的。

"值日生出来扫扫地,到处都是垃圾,你们看起来都像垃圾!"

一个家伙磨磨蹭蹭地走到我面前,我没有在意,躺在那里继续睡觉。我把头埋在围巾里,想暂时忘记一切,可是半天也睡不着。终礼时间不知不觉结束了,老师唠叨了半天,什么明天就是放假典礼,什么再过一年你们就是高考考生了等等,都是类似的话题。我的脑海里一直想着明天和政民妈妈见面的事情。政民心里本来就很乱了,这会不会又给他增添了很多痛苦呢?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龌龊的预感,似乎以后再也看不到政民的笑脸了。

"哎呀,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唉,还是回家吧。我背上书包,突然感觉身边好象缺了个人。我又得独自回家了,没办法。于是我走出前门,哦,哦,这是怎么回事!

"喂,于舟善!你,呜……"

"哈啊,嘘,安静,海芸!"

"呜呜,呜呜呜……"

舟善捂住我的嘴巴,他全身变得伤痕累累。他到底去哪儿了?我赶紧扶起他,他似乎承受不了同学们的目光,急于离开教学楼。

"我们到医护室看看吧,哦,去医护室吧,舟善啊。"

"不行,那样会挨批的。"

"傻瓜!就因为害怕挨批,你宁愿忍受疼痛吗?"

"是的,你不知道,学生主任特别恐怖,他最讨厌学生打架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到学校里工作呢?看见受伤的舟善,素怡在另一边迟疑了半天,不知道是应该过来看看,还是直接走过去。我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她和自己的朋友们一起走了。呼呼,舟善好象也看到了,他的嘴角露出凄凉的微笑。

"幸好我把那个家伙打了个半死。"

"那个家伙?难道你……"

"是的,我到那儿去了一趟,那里的女生们大声喊'啊啊……哥哥的头发好可爱呀,Iloveyou'。哧,那个学校太乱了,你闻闻我衣服上有没有味儿,垃圾味儿。"

嘻嘻,我笑出声来。听他的意思,他好象去了那个叫敏赫的家伙所在的学校,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家打了一顿。不但擅自闯入别人的学校,还敢打架,这家伙的胆子也太大了。

"你说不定可以在地铁里跑来跑去,大声喊叫'我是兰波(好莱坞电影《第一滴血》中主人公的名字--译者注)!嘟嘟嘟嘟嘟!'"

"那当然~我们一起来吧,怎么样?"

"什么?算了,算了,你要是真敢这样,我就去报警。"

我连连摆手,拉着他来到附近的公园。我让他坐在长椅上,把书包放在旁边,用威胁的口气对他说道。

"喂!你坐在这里不许动,等我回来!你要是敢溜走,就死定了!"

"喂,你没看见我变成什么样了吗?"

是啊,可是你本来不就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吗!我跑到最近的药店,买了药膏和创可贴,往回跑去。

"哈啊,哈啊,累死我了,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再次昏厥。难道我已经不能像正常人那样随心所欲地活动了吗?好象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摔倒似的。但是一想到舟善还在那里等我,我仍然一步一步努力往前走,终于看见舟善了。他一定很冷,我朝他坐着的长椅走去。

"你怎么这么慢?我再等三秒钟,如果你还不回来,我就打算走了。"

"哈啊,哈啊,真好笑。"

"你不舒服吗?"

"不是的,你听我的,躺下。"

我拍了拍膝盖,调皮地笑了笑。他毫不犹豫地躺在我的膝盖上,像个撒娇的孩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的鼻子和脸蛋,还有额头都受伤了。"

"我要用创可贴把你的脸贴满。"

"不行!这里是我的嘴巴,吃饭的地方。"

"什么?干什么的地方?"

舟善终于闭上眼睛,放心地把他的伤口交给我。哎哟……他到底挨了多少打?他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张开了嘴巴。

"喂,跟我打架的那几个家伙至少需要住院两周!"

"要是他们举报你,你打算怎么办呢?臭小子。"

"举报我?啊啊啊!举报吧。啊啊,我不知道。反正只要想到政民,我就像疯了似的。啊啊!你轻点儿!"

也许是药膏的刺激性太大了,舟善小子皱起了眉头。我把创可贴帮他贴好,又吹了几下,他立刻睁开了眼睛。

"怪无聊的,我们接吻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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