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凉很舒服,树叶被摩挲得温柔作响,投下细细碎碎的树荫碎影,耳边蝉鸣不断,静下心来的话甚至能嗅到空气里柔柔飘散的玫瑰香味,那是园丁从德国引进的新品种红衣主教玫瑰花。红得很正,香味亦很烈。
这样惬意的午后,不用来睡觉简直是浪费。
寂家没有亏待我,我的房间窗外就是庭院,一抬眼就能望到人工湖和玫瑰田。当然房间周围也布满了摄像头,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控中,不过以前在唐门时享受的就是监视待遇,这样一来,也没什么不习惯。
光影交错间,隐隐间一个人影正走向露台这边。步伐稳重缓慢,刻意放轻了呼吸声,想来是不想惊动到屋里人。
五年的杀手生涯不长不短,但已足以让人在睡眠时保持警觉,这样的生活习惯很辛苦,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救人命。来人进门的那一刻,我已彻底清醒。
潜意识里,寂宅是个龙潭虎穴,深不见底。身边的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要么被人摆弄成棋子而不自知,要么就是高深莫测的执棋人。一朝一夕相处,皆是交手过招。
我闭着眼睛,全身各处力道撤去,松松地倚在椅子上,一副熟睡的模样。
心,慢慢皱紧,蜷成一团。
这个人脚步很轻,明显是受过训练的,呼吸控制自如,是个高手。如果这个人想杀我,我没有胜算能反击成功。
心渐渐提了起来,跳得很快很激扬,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摸出刀片。
现在惹恼寂家绝对不是聪明做法。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要我束手就擒也绝不可能,我不想死,我想再见他。
气氛顿时很紧张。我闭着眼,看不见来人的面貌,如果顺利,一次就接近他的颈动脉,顺势挟持住他,那一切还有商量的余地,否则!
一块紫色毛毯轻轻披在我身上,那个人替我掖好角后,在我额头上柔柔烙下一个吻。
我一怔,表面上仍是熟睡不醒,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来势凶猛,几乎将冷静湮没,那种猛烈的冲击感长长萦绕在心底,挥散不去。平静下来后心中一声苦笑,原来是自己想太多。
一阵幽幽茶香飘来,余香淡淡,混着那个人的呼吸飘进了鼻中。
心底一声暗叹,原来是他。
碧螺春,曾经让我无比欢欣的香味,是那个人的独有。
寂落尘,你这是何苦。
到了这个时候,想不装睡都不行了,干脆什么也不想也不做。只要他做的不过分,那就当被狗舔了一口。
他倒没有再放肆,黑暗中,终于听到了他离去的脚步声。
暗暗吁了口气,刚才仿佛打了一场硬仗,全身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头一仰,身体紧紧贴在椅背上,如同它是我唯一的依靠。
“别装睡了。”
一个清冷的嗓音床来,压着淡淡的怒气。我一愣,NEIL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又看到了多少?
蓦地睁开眼睛,眸光转向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什么时候进来重要吗?”他反问我,眸子漆黑如墨,暗芒烁动“还是担心我看到什么?”
原来是乱吃飞醋了。
我垂头轻笑,一次次抚摸着手上的戒指。一只是翡翠的,一只是钻戒。我的心,早被这两只戒指填的满满地,容不下其他人,哪怕是那个人是我曾经深深迷恋过的。
我以前问路得,为什么我那么快就能忘记寂落尘?
我记得路得回答我,因为你遇见了我。
因为我遇见了路得,所以才那么轻易地忘记了寂落尘。
“吃醋了?”我斜眼睨他,哧哧地笑,“放心吧,他不过是我曾经的暗恋情人。”刻意加重了“曾经”两个字,曾经只不过是回不去的记忆。
“那现在的呢?”NEIL一挑眉,突然咄咄逼人起来。
“路得。”我干脆回答道,眼睛都没眨一下。我不爱说谎,更不善于圆谎。
NEIL斜斜依在墙壁上,影子被拉的很长,很久之后,才沉闷开口:“你心心念念的路得,马上就要来了。而现在,他瞄上了寂家。”
平静的声音里糅杂着某种沉痛难忍的颤抖音调,好像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压了下去,只是实在掩盖不当,不小心裂出了一道罅隙,蹦出了几个颤音。以至于我的心,一听,疼的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