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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矍老者无礼的话语清晰地传入耳膜,连薛安都忍不住地皱起了眉头:“相爷,你看这……”朝着薛采稍稍一躬,目光却是望向小屋的方向,欲言又止。

薛采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话,沉默了片刻,便又朝着屋内朗声道:“老先生教训得是,晚辈失礼了,晚辈此刻马上退出垂虹水榭,让老先生安静诊治。”说完,朝着薛安努了努下巴,两人退出了院落。

小屋内的老者听见了薛采这般恭敬的话,也不再做声,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又低头为床上的女子施起针来。

这老者的确也不是凡人,只需看他施针的动作便可知其一二。

想平常那一般大夫施针,莫不是将银针一根一根小心翼翼地按一定穴位刺入病者体内,用捻,提等手法来诊治祛病。

然而这老者的施针手法却是不同于平常之人。

但见他将手中的小布包打开,双眸微眯,伸指凝气,运用内力,扬手一挥,那原本有序地置于布包之中的毫针,竟一并飞了出去,准确地刺入了床上女子的各个穴位之中!

老者捻着长长的白须,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浑身银针遍布,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忽而竟悠醇地低笑起来:“呵呵……看来这扎针的工夫倒是还没生疏,几十年没用了,没成想今日扎起人来倒也还不错。”说完,又闭起眼睛,口中轻轻念叨起来。

也不知他念的到底是些什么咒语,只是当他开始念起那些绕口的字句词语的时候,那插于盈辛身上的毫针,仿佛像是受了某种意念的控制一般,竟径自转动了起来!

那情形,就像是真有某个人在手拿着毫针为病者施针似的,若是让旁人见了,必是惊诧至极。

如此又大约过了半个来时辰,老者布满皱纹的额头已是冷汗涔涔了,那毫针的转动速度也不由地慢了下来。再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直至毫针完全停止,老者这才略微收住真气,将外散的内力又全部都纳回体内。

“呼……”像个孩子般地大呼一口气,吹动了垂落在老脸两侧的长长的寿眉,然后细细瞧着床上的女子微笑起来。

这一会的清矍老者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了之前面对薛采那般的冷戾之气,反而露出了慈祥的面容,活脱脱就是一个老顽童。

他细细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怔了半晌,像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出了一会神,脸上的笑意又渐渐褪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叹道:“唉……但愿你不要成为第二个齐然,不要再闹得这天下大乱才好呐……”

幽幽的叹息声,像是一曲古老的悲歌,萦绕在小屋狭小的空间里,徘徊不去。老人像是陷入了某种记忆里,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许多。

床上的女子如扇的睫毛轻轻颤了一颤,仿佛是受不了这屋里的悲重气氛,眼睑下的眼珠微微动了动,似有睁开的迹象。

清矍老者寿眉挑了挑,看着她面容纠结的模样,伸出手掌一回旋,竟然又将刚刚刺于女子身上的银针全都收了回来。

“看样子应该是无碍了。”边将银针收拾进布包,他边自言自语地低喃。

收拾好布包,又将第二颗药丸放进女子的嘴里,逼她吞了进去,老者旋即转身,也不多作停留,便推开门走出去。

床上的女子,在服下涩苦的药丸之后,只觉胸中顿时一阵气血翻涌,连着几声猛咳,随即又是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彼时老者正好已走到了门口,听见屋内女子的咳嗽竟然也不回头,似乎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而是继续朝着屋外而去。

迎面刚好碰上闻声而来的薛采和薛安,老者不由地皱眉率先开口道:“她的病已没了大碍,不过就是最近思虑过甚以致气血攻心而已,老夫已给她服了两颗药丸,那药丸有嗜睡的作用,所以她会睡到明日午后才醒,你们也不必太担心了。”

“晚辈在这先谢过老先生了。”

薛采听着他这么一说,一颗悬高的心也稍稍安了下来,连语气也不自觉地恭敬了许多。比起之前那心有不甘的妥协来,此刻这话听起来倒也更让人觉得舒服了。

清矍老者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也未再刻意刁难,只道:“你还不快进去看看她?”

薛采这才晃过神来,赶忙又施了一礼,然后便朝着屋中奔去。

薛安跟在薛采身后,对这神秘莫测的老者身份更是万分好奇,只盯着他看了许久,又瞧不出个所以然,见自家主子已经进了屋,也不好再多作停留,于是倾身恭敬地一躬,道:“辛苦老先生了,老先生请先在此稍后,容薛安去请示一下相爷,该如何答谢老先生。”

说完,便也跟着薛采进了屋。

老者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自身边经过,微微一笑,停驻了须臾,随即两脚轻轻点地,竟纵身飞上了屋檐。

在那狭窄的飞檐上走了几步,又是一跃,只是眨眼工夫,便完全消失了踪影……

薛采进到屋内,坐在榻前,看见床上女子身前一片猩红,只觉刺目得很,头也不回地便吩咐道:“去让丁香去套衣裳来给夫人换上。”

说着,便伸出大掌开始轻拭女子嘴角的血污。

隔了一会,听见身后似乎没有动静,又不由地回头看了看,正巧看见了薛安仍低着头站在原地,声音又提高了些,皱着眉道:“没听见我说的话吗?还不快去?”

“是,相爷。”薛安点头应着,随即思索了片刻,问道:“相爷,那老先生……”

若是放在平时,这一般的大夫也就随便赏几个银钱罢了,他自是可以做主的。只是现在,瞧着那老者的脾气秉性,以及那神秘莫测的模样,他却也不敢妄自定夺了。

“这人看样子应该是大有来头,只是我现在还没有猜出他的身份来。邶莫天下,竟然有这等人物,而且连我都不知道,真是有点奇诡了。”薛采想起这老者之前的说话态度,又思量了片刻,稍稍作了权衡之后,方道:“我看还是这样好了。你先出去安排一下,让他去大厅歇息一会,我随后便过去。”

如果以一般的金银珠宝将那人打发,只恐略显唐突了,细细思虑之后,他还是觉得等下亲自会会这老者比较好。

“是,相爷。”

薛安也觉得主子这般安排实是最好不过,微微颔首,便领命退下。走至屋外,正想为那老者引路去大厅,遍寻之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人竟已悄然离开了。于是又只得前往小屋前禀报:“相爷,那老先生已经独自离去,属下遍寻不到。”

屋内很安静,似是没有人一般,薛安在屋门口侯了半晌,以为相爷不会再答话了,正准备转身去找丁香,却不料房门又陡然开了。

薛采探出头,精致的脸上表情全无:“走了?没去问问府门前的侍卫吗?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遍寻不着?”

他哪里知道那老者早在他们刚刚进屋之时,便已飞身而去,只觉得定是薛安还未仔细找过,心中不免有些不耐。

“回相爷的话,属下整个府里都已经找遍了,确是没人。刚刚属下也去问了府门口的侍卫,他们全部都没有见到那老者出去过。所以,属下怀疑……”

“怀疑他身怀绝世武功,在这朗朗白昼,能够从我这守卫森严的丞相府飞身而去?”薛采不待他说出剩下的话,便为他补充道。

薛安点点头,继续道:“除此之外,属下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他消失得这么迅速,且完全不引起这府中侍卫的注意。”

一双凌厉的眸子微微眯起,敛去了些些凛冽的光芒,似是在沉思些什么。薛安见着主子一副思虑的模样,也不敢再出声打扰,只是噤声退到了一旁。

须臾之后,一道冷冷的光彩自那眸底闪过,薛采抬起头,望向身边的薛安,道:“你稍后派人去其他三国调查一下,看看这老头有没有在他们那出现过。若是没有,就再派人去那些四国交界的丛林山脉探探。”

“是,相爷。”

“嗯……我就不信这样掘地三尺,还找不到他。”

眉一挑,依旧是一副冷冷的模样,薛采转过身,走进屋去,只不过还未走两步,又停了下来,挑过脸对薛安道:“今晚府里会有客人来,你等下去府门口亲自迎进来,将他引路至大厅侯着吧。”

薛安微愣,随口便问:“属下不知来者是何人?”

薛采本欲继续往里走,听着他这么一问,不由地又停了下来,“来人你是不识的,不过他求见的时候,会有拜帖,拜帖之上不会写一个字,到时候你若是看见有人持着无字的拜帖前来,便将来人引进府中就是。至于其他的,你现在无需知道。”

“属下遵命,属下到时候必定亲自在府门前侯着。”

薛安跟在薛采身边多年,对于他的脾气秉性,行事作风自是摸得清清楚楚。凡是不敢多问的,自然不会多问半字,凡是不敢多说的,亦是不会多说一句的。

领了命,恭敬地行了一礼,薛安便悄然地退去。

薛采回身,大步跨到床前坐下,又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子,一双鹰眸顿时便消了戾气,只剩下柔情。

他该如何做,才能既不违抗皇命,又不伤了这眼前人呢?

三日。

还有三日,便是皇宫盛宴。

到时候文武百官齐聚,皇上若是当众开口要求薛府丁香弹奏清角古琴,他该如何拒绝?

一向明亮睿智的黑眸,染上了轻愁。

他拾起她垂落在床边的柔荑,用自己的大掌包裹着她的,舍不得松开。

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逸出一丝苦笑,这一刻,薛采才忽然发觉,原来身为邶莫权相,竟然还是会有如此无力的一天。

权相,邶莫权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却终究只不过是一个动人的幻影。

想当年,邶莫盐商巨贾薛家,富甲一方,家世显赫,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家破人亡。

家财万贯又如何?还不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到如今,他成为权相又如何?

邶莫皇宫里的那个人,日日夜夜身在深宫,只需随便一声令下,就可命他的妻子在宴席之上如同歌姬一般奏乐。

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人吐血卧床,再不能得见她的欢颜……

薛采闭紧双目,将眸中的疲累和无奈掩盖起来。

教训,太多了。

一时的权力和财富,终究都不过只是幻花泡影罢了。

唯有至高的地位和天下数不尽的荣华,才能得以永恒而不易消逝。

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至高无上的地位……

地位,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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