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兮兮在太子府伺候已经好些日子了,要说她风兮兮二八年华,好端端一个如花小美人,怎就成了太子府的“小丫鬟”了?这话还得从她那个无良的阿爹说起。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风兮兮还和风老爹一同活在扬州城外三十里地的竹屋里。
有一天……
“丫头!丫头……”日头当空照,风老爹风风火火的声音从老远的外面传来。
竹屋内,风兮兮秀眉一挑,催了毒的银针毫不含糊地送进了笼中小白鼠的屁股肉里。
“嘶——”听得到细微的皮开肉绽的声音。
“兮丫头!”风老爹的声音近了。
风兮兮不动声色地看着可怜的小白鼠在笼子里使劲折腾了两下终于乖乖地一命呜呼了。
“嗯哼。”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不慌不忙地收拾起一桌子的瓶瓶罐罐,就听见风老爹越来越近的声音嚷嚷着:“丫头丫头,快出来!”
转眼之间,风老爹已进了竹屋。
“阿爹?”风兮兮提着罗裙从屋里走出来。
明明前一刻才好不邪恶地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鼠送上了西天,此刻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粉嫩嫩的小脸上两点甜甜的梨涡无辜又无邪。
风老爹坐上竹凳,一抬手挥去了一身风尘仆仆。一把年纪的老汉,一口气跑三十里地竟然脸不红气不喘。风兮兮佩服!
风老爹喝了一口风兮兮乖巧地奉上的茶水,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本砖厚的册子,献宝似的捧到风兮兮眼前。
“丫头,快看看,这是什么?”风老爹一脸神秘。
“是什么?”风兮兮乖顺地接过手。
瞧瞧,什么玩样这么厚一本?
呃……下一刻,风兮兮一双美目霎时瞪得滚圆滚圆。
这个,这个不是……
“阿爹,你怎么把苏大娘的花名册给拿回来了?”
“咳咳!”风老爹清清嗓子,一脸真挚地数着手指道:“之前你苏大娘介绍的那个王公子、李公子、朱公子,还有……总之那几个小子都合不了咱丫头的意。阿爹琢磨着,这相公还得咱丫头自己挑。”
嗯哼……
“这回阿爹给你把花名册拿过来,咱扬州城的适婚男子都在这上面了。”
呵、呵!就知道阿爹进城准没好事。
呵!阿爹有个做媒婆的“相好”,这种事就是方便,啊?
风兮兮颇有些苦笑不得。
自从去年及笄之后,风老爹就隔三差五地给她找婆家,那劲道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似乎恨不得把她现在立刻马上嫁出去。
风兮兮郁闷了,只听过人家的爹感叹“女大不中留”,怎么到她家阿爹这就成了“不想留”!
想不通啊想不通,要不是非常确定和阿爹一起生活了十六年,自己又十二分地继承了无良阿爹的德行,风兮兮还真得怀疑:那老头真是她亲爹吗?
风兮兮心里无奈又汗颜,可是小脸上还是一脸很受教的模样。
风老爹看到如此“乖巧”的女儿一脸“欣慰”,一高兴就顺手翻到花名册的最后一页,“你苏大娘说了,这花名册得从后往前看,后边的是新添上去。”
这就要她挑了?
“好。”风兮兮认真地看了一眼。
“咦?”就一眼,风兮兮竟然看到了一个响当当的大名——苏御堂。
“这位苏公子不会就是扬州首富苏员外家的儿子吧?”风兮兮好奇地询问老爹:“阿爹,他们家的儿子也要‘我’苏大娘说媒吗?”
“咳咳……”风老爹一口水喝猛了,咳得不清。
风兮兮眨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风老爹清了清嗓子,立刻神气道:“可不是,你苏大娘那是扬州城第一媒婆!”
“哦……”是吗?风兮兮暗自挑了挑眉。
“嗯。”风老爹“气定神闲”地继续喝茶,任风兮兮低头作思索状。
看完了满满一页有关那位苏家公子的叙述,风兮兮幽幽地开口:“阿爹……”
“铮——”风老爹眼底一道精光不着痕迹地闪过。老爹放下茶盏,摸一把下巴上明显的胡渣,乐呵呵地侧耳倾听。
“……”
“丫头?”半天没听到风兮兮的下文,风老爹忍不住看了过去。也不知那丫头在发什么呆,风老爹颇有些“为老不尊”地扯了扯她的小辫子。
“呃?阿爹,什么事?”
“……”什么事?这话怎么觉着好像应该他问。风老爹无语地松开手,“丫头刚才不是有话要对阿爹说吗?”
“是吗?”风兮兮想了想,“哦,我忘了。”
“……”敢情又被这丫头耍了。
算了,他老爹大人不计女儿过。今天他任务艰巨,姑且以大事为重。
“咳咳,”风老爹又清了清嗓子,看着爱女一脸慈爱道:“丫头也看了半天了,觉着这苏公子怎么样?”
怎么样?风兮兮幽幽暗想:不怎么样吧……
随手又翻了几页,她口是心非道:“恩,不错,挺好。”
风老爹眼睛一亮,“那……”
“阿爹,这位大叔的描述,说得怎么这么像阿爹?”
“呃!”风老爹眼快地向风兮兮手里的花名册看去。
呵,不看不知道,一看可把老爹吓一跳!
那婆娘当真把他也给弄上去了!
风老爹不禁尴尬,忙从风兮兮手里拿走册子摊放在桌子上,又重新翻到最后一页,一本正经道:“别打岔,给你说苏公子呢。”
“哦。”风兮兮撇撇嘴,心里暗笑:老爹真是风骚不减当年,哈哈哈……
小样,皮痒了吧?风老爹瞪向风兮兮。
风兮兮不禁缩了缩脖子:这都能听到?
那是!只见风老爹老眼含笑,一脸高深。
呃……风兮兮弱弱地咽了咽口水。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
“什么?”
“……”风老爹扶了扶额:这都不上钩?
风兮兮一脸乖宝宝的模样,眼底的精光同她老爹一样,不着痕迹地一闪而过:哼,老头,想匡我?
这招不灵!
“丫头啊……”一招不灵没关系,风老爹慈父般地开腔,一时间老泪枞横,“阿爹一把年纪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娘死的早,想当年,阿爹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
“阿爹……”又来了!风兮兮“体贴”地又为风老爹倒了一杯水。
于是乎,漫漫十六载成长路,且听风老爹款款道来……
终于,日落西山,半天过去了。
“所以,丫头,阿爹也不多说了……”风老爹润了润喉。
风兮兮也喝了一口凉透了的茶水,摇头晃脑地在心里跟着默念老爹说了一百八十遍的总结语:“阿爹只希望你能找一户好人家,等阿爹百年之后好歹也有个依靠。”
风兮兮紧接着道:“阿爹,兮兮明白阿爹一片苦心,兮兮让阿爹费心了。”
“恩,明白就好。苏家是扬州首府,丫头不是一直想成为钱人吗,嫁了首富嫁的儿子自然就是有钱人了。”说了半天,真难为风老爹还能说回重点。
“……”风兮兮不接话,心里琢磨着阿爹说的也不无道理。
她风兮兮这辈子只有两个理想:第一,成为有钱人;第二,嫁给有钱人。
那么……如果真如老爹所言,嫁给有钱人就能成为有钱人,她也是不会介意的。只是……这一家子人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苏员外虽是家财万贯,却为富有德,乐善好施。苏公子更是咱们扬州第一美少年,天资聪颖,十岁便入京为当朝太子伴读,人品自不用说。”自家闺女的心事,风老爹看一眼便知。
“可是,这个姓苏的……”
“嗯?”风老爹挑眉。
“恩……这位苏公子……”风兮兮小心地看了看风老爹的脸色,觉得无恙才继续道:“苏公子去了京城十年,现如今也不知长成什么摸样了?”
据苏大娘花名册上记载:苏御堂,自十岁入京为太子伴读,十年来从未回过城。
“哈哈,原来丫头担心这个!”风老爹似乎豁然开朗,不禁朗声大笑,“丫头无需担心,苏家自有苏公子画像。听说那少年郎可是一表人才,体面得很,绝对配得上咱家丫头。”
那可不一定!画像可以失真。
风老爹似乎又听到了闺女心里的话,接着就出主意:“丫头若是还不放心,过几日苏公子便会回来了,阿爹让你苏大娘安排你们相相?”
相亲?风兮兮看着风老爹,心想阿爹对这“苏公子”如此热忱,此事定有“猫腻”。可想归想,兮兮小嘴还是乖顺道:“也好。”
“好,好……”风老爹乐了,拍着掌便站起来。
“阿爹哪里去?”
“阿爹去跟你苏大娘说说这事儿……”
“阿爹……”风兮兮只觉一阵凉风拂面,风老爹早已不见踪影。
风兮兮翘着兰花小指,拨平翻起的衣襟,喃喃道:“不用这么着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