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跪在皓月下，颤声道：“姑娘息怒，属下已经尽力了，实在是……实在是那姓苏的不知使得什么功夫，着实厉害。”
“你是让我回复主人，说是那姓苏的太厉害，还是你们太没用？”
“属下不敢，属下之罪！”黑衣人忙不迭磕了个头，“还请姑娘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哼！”女子冷哼，“机会是主人给的。姓苏的体内余毒未清，此次与你们交手可谓元气大伤，即使有血珠子抑制毒性，最多也熬不过七日。主人有令，找个机会尽快动手，这一次不得再失手。”
“是。”凉风带动衣衫，黑衣男子抬起头，黑暗中早就没有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苏府后院，明月当空，苏御堂把酒邀月。
“公子，怎么小武一不留神，您就跑这喝起酒来了？”小武匆匆而来，颇为不悦地夺走他家公子手中的酒杯。
“无妨。”苏御堂勾唇，也任由小武撤了酒，换成茶。
他呷一口清茶，口气颇为不经意道：“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小武作更不经意状。
“小武……”苏御堂眯起眼，“我看，你最近是不是皮又痒了……”
“呵呵……呵呵……”小武讪笑着挠挠后脑勺，“公子，那位姑娘着实神奇。这几日，小武可一点没偷懒，整个扬州城都给公子您翻了个遍，可就是没见到那位姑娘。”
苏御堂蹙眉，手捏茶盏暗忖：莫非……不是城中之人？
小武道：“公子，小武怀疑姑娘不是城中之人。”
苏御堂挑眉，不动声色道：“明日开始，你去城外找。”
“是，公子。”
……
“咯吱咯吱……”靠着墙角的花丛里明显传出奇怪的声响，小武大喝一声：“什么人在哪里？”
“……”半响，花堆后边磨磨蹭蹭地钻出一个女娃娃，十来岁大，长着称不上“绝色”倒也标致。
“大哥……”女娃弱弱地唤了声。
“四妹？”苏御堂打量着站在那边的女娃。
“是，是玉儿。”女娃便是苏玉儿，苏府四小姐，二夫人所出。
“玉儿。”苏御堂温和地向苏玉儿招手，“来，到大哥这里来。”
苏玉儿怯怯地跑过去，跑到苏御堂跟前，既紧张又好奇地盯着眼前这位爹爹说的“大哥”看了好一会儿。
苏御堂此刻温润如玉，任由自家妹子打量他。
他抱她坐在自己腿上，笑着说：“玉儿都长这么大了，大哥都认不得了。”
记得那年他走时，玉儿还只是襁褓中“呱呱”啼哭的小女婴。一转眼，十载光阴，连玉儿都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大哥，你长得真好看。”苏玉儿甜甜地笑了，这一眨眼功夫就已经接受了眼前这位“迷人”的大哥。
“阿宗叔说，大哥在京城里做很大很大的官。大哥，京城好玩吗？”她大胆地看着苏御堂的眼睛问。
苏御堂低笑，笑容里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苦涩，他道：“京城很热闹。”
“真的吗？比扬州的花灯节还热闹吗？”苏玉儿的眼睛亮亮的。
“是，比扬州的花灯节还热闹。”苏御堂看向高高在上的星空，神思幽幽。许久，他缓缓柔声道：“京城之地，是天子脚下。那里聚集了全国各地的商贾，所以，可以说什么都是最好，最稀奇的。”
可是京城再是好，却没有他的亲人他的家，他当真忍受了十年的乡愁……
“真的吗？”苏玉儿不知大哥愁滋味，只听得口水都快流出来哩，“大哥大哥，我也想去京城，大哥带玉儿去京城好不好？”
苏御堂看向在他腿上兴奋地蹦蹦跳跳的苏玉儿，挥去心底淡淡愁云，他笑意温地承诺道：“好，等玉儿长大了，大哥带你去。”
“真的？”
“真的！”
“拉钩钩！”
“好，拉钩钩！”
“咯咯咯……”苏玉儿白皙的小脸蛋满是纯真，清脆的笑声如风中银铃般动听。苏御堂温柔地看着她。
看着她，又似透过她看到了多年以前那个有着同样银铃般笑声的女孩……
“哈哈哈……”大煞风景！
另一道苍劲有力的笑声忽然盖过了苏玉儿甜蜜的笑声，不见其人已先闻其声。转眼，只见苏员外已大步转进院子的门洞，“玉儿，何事如此高兴啊？”
“爹。”
“老爷。”
“爹爹！”苏玉儿见了苏员外，顺着大哥起身之势，一骨碌从他的长腿上滑下来，屁颠颠地跑到苏员外身边，甜甜道：“爹爹，大哥说要带玉儿去京城，京城里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哩。”
“哦？是吗？”苏员外慈爱地拍拍小女儿的脑袋，又似询问地看向苏御堂。实则就是一个眼神交流，噱头。
苏御堂轻声道：“爹，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哦，爹有事找你。”苏员外吩咐，“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老爷。”
“玉儿，爹爹有事和大哥说，玉儿先回去休息好不好？”苏员外弯下腰身，宠溺地和宝贝女儿打着商量。
“爹爹要和大哥说悄悄话？”苏玉儿状似好奇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呃……”
“好吧。”苏玉儿爽快饶了老爹，“玉儿先回房了。”
苏玉儿转身跑走了，跑过门洞忽然又探回脑袋，“大哥，莫要忘了，我们拉过钩钩的哦！”说完还对着苏御堂调皮地吐了吐粉舌，这才跑远了。
人去，院静，静得还有那浓浓化不开的夜色。
苏府后院的石桌旁，对坐着苏家两父子。
“不知爹深夜找御堂所为何事？”
苏员外今夜心情似乎很好，这会儿笑眯眯地看着不日才归的儿子，颇有些越看越顺眼的架势。
“爹？”不得不承认，苏御堂的确被他苏员外看得毛骨悚然了。
“岁月如梭啊！一转眼都过去十个年头了……”苏员外终于说上了，张口先是一番感慨，然后才将今晚的重点缓缓道来：“谁能想，十载光阴转瞬即逝，我儿如今都已行过弱冠礼了。”
“……”苏御堂浅笑不语。
重点来了：“御堂啊，如今你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早些日子，爹托人给你择了门亲，你看要不要……”
“……”打发他去京城十年，如今一回来又要他娶妻？苏御堂平静地面对着苏员外。
风过，石桌上的茶水早已凉透，静默须臾，他轻声道：“爹，御堂才回来，此事不急。”
听苏御堂如此说，苏员外原本的笑脸一时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但随便又恢复如初，苏员外朗声道：“也好，也好。今日天色已晚，御堂，你也早些休息。此事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苏员外说着站起来：“爹就先回去了，御堂也早些休息。”
“爹慢走。”苏御堂跟着站起来。久久，他看着父亲离去……
夜空，一轮明月高高在上，浮云流过，怎样也遮不住它那清冷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