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本席宣判,疑犯顾然……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期四年!”
顾然看着法官一副公正严明的审判,听审席上的人们一副大快人心、罪有应得的样子,还有那个男孩眼神闪躲装、疯扮傻的样子……
一股尘埃落定的无力感,让她突然感觉这世界一下子变得很陌生很陌生,陌生得她仿佛从未认清过。
她不过只是出了一趟门,不过是让一个落难的男孩搭了一趟回家的顺风车,不过是一场车祸的意外。为什么她要在这里,听着那莫须有强加在她身上的罪名,谁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视线扫过听审席,她听不懂那些人疯狂恶毒的话语,她看不见那些鄙夷厌恶的目光。她空洞祈求无助的目光落在审判席上那位高高在上的法官大人身上,听着那定罪的钟鸣声被敲响,看着所有人起立听判,散席……
她仿佛被一张黑网捆得不能动弹,让她看不见零星点希望。
身后的门被打开,脚步声匆匆传来,两名铁板着脸的女警一边一个抓住了她的手,扣上了镣铐……
幽暗的楼道中,她在一声传唤后,迈着一步步急促的脚步声跟在狱警的身后,节奏性的响起一阵轻快喜悦的脚步声,迫切的想去见那个能帮她洗脱罪名的男人。
她驻足在探监室门口,在狱警伸手推开门,她的双手紧张着握拳,等着那个给她安全感的男人出现,拥她入怀安慰她所受的委屈。
黑漆漆的铁门被打开,明亮的光芒从屋里投射在她身上。
她抬起头,视线着急的朝探监室中搜寻了一圈,没有看到她期盼的那个身影,只看清那里坐着的陌生男人,她脸上的喜悦一僵,倏然煞白……
坐在那里的人不该是她的丈夫吗?她的那位如今权势滔天的丈夫真的有那么忙吗?忙到妻子被冤下狱都没有时间来探望一眼、慰问一句吗?
顾然稳住受伤到颤抖身形,强压下心里那强烈不安的预感,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何为作为律师多年,过人的口才,精明的算计,犀利的目光自然没有错过站在门口女人的强装镇定,和之前开门后她脸上的急切希冀,忽转急下为那一瞬间绝望。哪怕他此次前来的目的是让她真正的绝望。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位曾经让京都所有女人最为嫉羡的女人,避开那被刘海遮住的半张脸,从她的举手投足的风华气质中,依稀还能看见往日里的倾城之姿。
“我是何为,你可以叫我何律师!”
顾然凄凉一笑:“都已经定罪了,现在派律师不会嫌太晚了吗?”
何为心里为眼前的女子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直视眼前这位已成过去的佳人。想到此次前来要办的事,第一次有些心虚的避开那双满心希冀和脆弱的黑眸。
这就是权势的滋味吗?可以瞬间粉碎一个人所有的期望!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是权势财富争夺里的一颗漂亮的棋子,只不过她已经沦落为价值穷尽的弃子了!
顾然颔首坐下,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惋惜,想到那幽暗骇人的监狱,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我的丈夫呢?我知道他不方便出面,没关系的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就好,那些事我没有做过,我没有,我没有……我是被冤枉!”
何为看着脆弱辩解中的女人,这世上被冤枉的人何其多,他在律政界虚以委蛇多年到如今的地位,早就冷却了当年伸张正义幼稚可笑的热血。从公文包中拿出一份白纸白字的协议书,将他此行的目的推到桌对面。
顾然看清白纸上大大的黑体字,黑色的瞳眸放大,一时以为自己眼花不敢置信的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对面的律师,眼底明亮的光芒瞬间暗淡。一只手本能的捂着痛不可止的胸口,牙齿上上下下战栗的合不上嘴,声音微微发颤:“为什么?”
何为低头错开女人的目光,掏出一支笔,无声的递过去。
顾然看着对面沉默的律师,和桌子上可笑的一纸协议,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什么一诺千金、黑白分明的军人世家,还真是个笑话,或者说,只有他们顾家傻傻的相信了。
“如果要离婚,他何不亲自来一趟,难道现在连见妻子一面都会污了你们军帅的名声。”
何为看懂这女人眼底的不甘,脸上展现律师一向沉着冷静的处理诉讼一面,语气严肃:“抱歉,老司令说了,少帅刚刚升职,不希望有任何事影响少帅的仕途和名声,希望顾小姐配合。否则司令会有千百种方法,让顾小姐自愿、签下这份协议。”
顾然清澈的黑眸潋滟出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缓缓伸出手的动作如电影画面在放映,忧伤而绝美。她葱白的指尖接过那支金色的钢笔,摆正桌上那一纸婚书,神色惘然,低低控诉:“这就是军帅第一家,果然处事干净利落、雷厉风行,我顾然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在顾家倾尽百年的财富和人脉,给了他们如今的权势和地位,让他们成为无数人羡慕的豪门之后,让他们的权势在军政界几乎要登峰造极。他们又给了顾家什么?给了我什么?两年的婚姻换来四年的牢狱之灾,让我那样过着囚禁的生活,让顾家的百年声誉毁之一旦,这就是他们的感激之情。果然不愧是权势巅峰的人,面具伪装成习惯,无情冷血才是本性,军人比商人实际上更狠。”
何为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是顾家瞎了眼”幽幽的通透陈述,道尽即将承受这四年的牢狱之灾的心灰意冷,她是不是要一个人就此在铁窗下度过了。
她手中抓着的笔,一笔一划认真工整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落下,指尖一松,笔从桌子上滑落……
她脸色苍白如纸,心里一绞,剧痛席卷她的全身感官,双手本能的抱着肚子,身子发软,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何为脸色大变的站起来,看着女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一淌鲜红的血液中,红的刺伤了他的眼睛。他多年冷眼旁观的稳重,生平第一次手脚无措,慌张的朝门口守卫的狱警大喊:“来人,快叫医生……”
慌乱的脚步声,监狱中的骚乱声响,救护车的长鸣……
铁窗前,几缕残阳照进昏暗的如棺材一样死寂的监狱房间里,让铁窗下的女人缓缓从黑暗下沐浴在夕阳的余韵中。
已经八个月了,她已经在这间如棺材般死寂的牢笼里和其他十一个人生活了八个月。顾然一只手扶着自己笨重的腰身,一只手抚摸着隆起来的肚子,夕阳的余晖折射在她的脸上,染上了几分母性的光辉,连右侧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也淡了几分。
窗外残阳慢慢的下山,看着自己的那高高隆起的肚子,眼神飘渺的瞥向铁窗外已经黯淡下来的天色。消瘦的侧脸上挂上了一抹浅笑,在她以为要孤身一人过完四年牢狱之灾的时候,在她满心绝望的签下那纸离婚书后,在她以为只能蒙上不白之冤度过四年的关押时。上天送了她一件对她而言是世间最珍贵的礼物,让她愿意摒弃一切仇恨种子的礼物。
顾然看着铁窗已经漆黑一片,如她所经受过的现实那样黑暗的前途未卜。可是,她手抚摸如气球一般膨胀起来的肚子的动作一怔,眼角湿润的感受到那脆弱的生命在顽强的抗议他的存在。
如果以前是她太没用,那么此时为了此刻在她肚子里无声抗议的那块肉,她也要不择手段的去追名逐利。她要保护这个孩子健康快乐的成长,她要给它世间最好的东西,她会是个称职的母亲,她会带它巡游山川河山,她会让它看厌天下奇观。她会教会它从容不迫的看穿任何的虚伪,戳破任何谎言。哪怕有一天她会先走一步,她会让它仍有洒落、逍遥独自生活的能力,不会像她的曾经那样依附别人活着。
顾然眼中一道破晓天地的光芒,迎上月光普照,看了一眼皎洁通明的月光,潇洒的转身走进黑暗里。
那些人,最好不要再出现打搅她的生活。如若,她会让他们自食恶果,悔不当初!
………………
“71387,刑满,出狱!”
冰冷的声音从铁窗口传来,睡在角落的女人,身形轻微的颤了一下,如同一具牵线木偶从铁硬的床铺上下来。右侧脸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半边脸,淡漠的看着狱警拿着一铁圈的钥匙,直至卸下手腕处的枷锁露出手腕处磨出的茧,她才如梦初醒。
背后是森黑的高墙铁窗,她枯瘦的手掌遮挡头顶那刺眼的光线,明明是没有太阳却又白云晴空的天气,她却感觉到这样的柔光好似南极冰川映照的寒光,让她冷得无处可逃。
身上穿的是四年前雪夜中的那件已经皱巴巴的皮草大衣,即使在春末这样的季节里,她还能感觉到凉意。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穿着还是四年前的那身衣物,衣服较于当年的合身定制,现在显得有些宽松。五指伸直都能看得见手指关节处的青筋凸起,连鞋子都不合脚,当年的衣物又怎么会合身。
长长的睫毛打下眼睑处的阴影,视线慢慢适应着阔别四年的光明。徐风拂过,撩起右脸颊侧长长的刘海,异于左脸的清秀消瘦,露出让人触目惊心凹凸不平的疤痕!
这是四年前,唯一留下证明她当年傻得很天真的纪念品……
她回来了!
那些想让她纵身地狱的人,那些自以为没有她的出现可以风华夺目的人,那些想让她从此暗无天日的人,她回来了!
她,顾然回来了,阔别四年的京都繁华……
眼中坚定而倔强看着的天空,迈步朝前、头也不回的离身后那灰暗的高墙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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